卞慈仔细分辨了一会,道:“那是掌门在祭炼雷火劫云,云层看似低,其实在数万丈的高空,只要不凑近去,不会有事。”
雷声隐隐,密云不雨,魏十七触动心事,低声道:“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卞慈怔了一下,心中酸酸的,问道:“那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这几句话,是一个姓沈的文人说的,我喜欢看天,看云,看桥,看雨,所以就记住了。”
卞慈坐到他身边,双手抱膝,抬头看云,神情是那么专注,魏十七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这一次,卞慈躲了开来。
卞雅在溪涧中疯玩了一阵,噗嗤噗嗤踩着水花跳上岸,奔到魏十七身旁,扑在他怀里,张着小嘴微微喘息着,忽然沉默下来。
魏十七伸出手掌,贴在她额头,轻轻抹了一下,卞雅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困倦地合上眼,沉沉睡去。
卞慈掀起衣襟,把妹子的脚擦干,小心翼翼套上袜子,她的脚又小又软,被溪水浸得冰凉。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照顾她了,你愿意照顾她吗?”
魏十七看着云,想了良久,道:“好。”
卞慈目不转睛望着他,拉起他的大手,贴在自己脸上,道:“那么,我是你的。”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主宰是男人,女人再要强,终究是柔弱的菟丝子,必须依附大树才能生存下去。她知道在连涛山,很多人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用眼光打量她,她的脸,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臀,她的腿,这些人中,有七殿的弟子,有七殿的殿主,也有七殿的供奉。就在不久前,在暴雨中,如意飞舟上,许灵官的目光如针,如刺,她觉得自己是的,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弄,羞耻和恐慌淹没了身心,可她必须站在妹子身前,不能退让半步。掌门不可能护她一世,她也不可能强大到足以自保,或迟或早,她必须委身于他人,就像当年的朱雀沈瑶碧。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小妹。
魏十七从“三尸拘魂符”中冲出来,许灵官惊慌失措,指着自己尖叫:“停下!快下去”那一刻,她的心欢喜得几乎要炸开来。
他不负所望,灭杀许灵官,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暴雨如注,在漏雨的屋棚下,她看见妹子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她看见他取出干硬的野猪肉喂妹子吃,妹子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她看见妹子安静地依偎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睡得像个小孩。
那时候,她很羡慕,她多么希望,在他耳边嘀咕的人,舔他手指的人,依偎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
她说:“那么,我是你的。”
魏十七欠起身,在她颤抖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在她颤抖的眼皮上亲吻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你是我的。”
雷火劫云在鹤唳峰上空翻涌,直到中夜才滚滚散去,月光皎洁,照着寂寥的溪涧,空无一人。
翌日一早,楚天佑踏着晨曦来到鹤唳峰,再度放出穷奇,供三人演练阴阳二锁合击之术。蛮荒异种果然不同凡响,经过一夜的休息,穷奇活蹦乱跳,甫一脱身,便接连施展雷遁术,逃到九霄云外。
然而阴锁如影随形,无论它怎样逃遁,都躲不开冥冥中那致命的一击。这一次,阴锁从咽喉钻入,瞬息游遍经络窍穴,粗暴地破体而出,再次将穷奇悬于游丝之上,不上不下,生死一线。
楚天佑及时叫停,魏十七及时收手。
卞慈的表现比第一天好多了,至少还留有一分余力,并未折腾到力竭。
待楚天佑离开后,魏十七将卞雅推给卞慈,跟她打个招呼,要独自下山一趟。
卞慈没有多问什么,她搂住妹子,目送他远去,神情复杂。
魏十七一路来到问心亭,折向右行,往斧皴峰而去。
斧皴峰乃风雷殿和凌霄殿所在,魏十七过门不入,在水涧边寻了一个担水的记名弟子打听三曲洞,只说访故人,将成胖子的形貌描述了一番。
那记名弟子告诉他,三曲洞在斧皴峰后山,沿着岔路往东,绕过一块挂满枯藤的巨石便是。
魏十七谢过一声,迈开长腿,不慌不忙投向东去。
那记名弟子拄着扁担想了半天,记不起他是七殿的哪一位师兄。
行了片刻,劈面撞见一块数十丈高的巨石,枯藤缠绕,落叶满地,被风一吹,沙沙回旋着飘下山去。
魏十七伸手抚摸着枯藤,一步步绕到巨石之后,听到潺潺水声,却见一条涓涓细流从石缝中淌下,两旁长满了青苔,一个大白胖子光着膀子,手中拿着一块毛巾,在水流下搓着澡,嘴里哼哼唧唧,唱着俚俗小调。
“白花花的水淋淋的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
天干暑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