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缓缓转动二相环,念动咒语,一缕缕纤细的光丝渐次亮起,时隐时现,在变幻之际,方寸之间,勾勒出上百个禁制,其繁复之处,让人眼花缭乱,无从捉摸。
“停云真人陨落在通天阵中,这枚二相环也遭到重创,伤及根本,神通禁毁,已经无从修复了。你把环内的二相洞天当储物用,倒也合适。”
光丝渐渐黯淡,止留下黄豆大小的一个符箓,盘旋勾连,熠熠生辉。九黎将二相环轻轻合在魏十七左手食指上,符箓映入肌理,渐渐隐没,二相环仿佛缺失了什么,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以指合环,念一个疾字,将对手收入二相洞天内,丢得越远越好。数息后,洞天崩坏,连人带环,都将毁于一旦。”
魏十七谢了一声,仍将二相环套回无名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连太一宗潘掌门也能收入环中?”
九黎认认真真思考了片刻,道:“潘乘年有先天鼎护身,威力远在二相环之上,收不了。即便收入二相洞天,他已将一气化三清修炼到化境,真身与三清化身能瞬息互换,最多毁他一具分身罢了。”
“那么楚天佑呢?”
“也不成,楚天佑执掌二十四颗定海珠,定海珠杀伐惨烈,不在青冥剑之下,二相环收不了。”
魏十七不再问下去了,九黎说的很明白,先天灵宝,相互克制,二相环残破不全,收人无妨,遇到厉害的灵宝,孰强孰弱,还在两可之间,不过依常理推测,其威力应当在青冥剑丝一击之上。
二人正谈间,清明忽然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喘息片刻,慢慢坐起身来。他没能恢复童颜,依旧是一副半脚踏进鬼门关的模样,弓背塌肩,老朽不堪。
“你来了!”他望着魏十七,扯动脸颊笑了笑,粗砺如树皮,皱纹扭曲,看了让人心酸。
“近况不佳啊”
“是啊,老了,不中用了。”清明着实唏嘘,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伸出干枯的手,道,“你把错金玉球拿来,趁还有一口气在,帮你最后一把。”
魏十七从二相环中取出错金玉球,递到清明手中,清明十指颤抖,慢吞吞推动着金饰,咯咯之声不绝于耳,他那专注的神情,让魏十七记起了自己。
老,他也曾经老过,在南方的那座城市,鳏寡孤独,形影相吊。他小心翼翼地生活,小心翼翼地照顾自己,吃粗粮,蔬菜,水果,早睡早起,适度运动,但这一切都延缓不了衰老的脚步,发落齿摇,老眼昏花,看不清书上的小字,也看不进吵闹的歌舞,只能坐在藤椅里,晒着太阳缅怀往事,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老来有伴又如何?儿孙绕膝又如何?他清楚地知道,身边有再多的人,也只能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他不需要廉价的安慰,也不愿付出廉价的安慰,一个人的世界是他最大的安慰,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要了。
不过,如果能够永生,那该多好!他能够体会尹陌北的心境,也能够理解盛精卫的选择,他们为他指明了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不是坟墓。
哪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又有哪一件事,不需要付出代价呢?永生的代价,大得难以想象,这是必然的,他早有觉悟。
光符照耀下,九黎和魏十七默默注视着清明,各自想着心事。
咯咯之声越来越迟缓,最后一声响过,清明把错金玉球放在地上,闭上眼,疲倦不堪。
玉球窸窸窣窣化作粉末,金饰一根根落下,叮当作响,一枚浑圆的土龙蛇王妖丹滚到魏十七脚边,土火气息喷薄而出,“玉角”骚动不安,频频撞击着赤玉葫芦,急不可耐。
魏十七取出葫芦,拔去塞子一倒,一条手臂粗细的六翅水蛇蹿将出来,绕着妖丹兜了几圈,抵挡不住诱惑,张口一吸,将土龙蛇王的妖丹吞入腹中,在魏十七腿上挨挨擦擦了片刻,低眉顺眼,昏昏欲睡。
九黎颔首道:“甚好,碧萝派擅驱种种毒物,防不胜防,有玉角相助,又多了几分把握。”
魏十七将六翅水蛇收回赤玉葫芦中,道了声:“多谢。”
“谢就不用谢了,我这条小命,咳咳,现在是老命了,全看你的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当尽力而为。”魏十七一拂衣袖,朝九黎拱拱手,道,“异日归来,再向阁下请教。”说罢,掉头而去。
出得玉海,回到无涯观中,早望见余瑶站在栈道之上,翘首以盼,欲言又止。
他与她并肩而立,眺望萧瑟群山,吹着炽热的燥风,看斜阳如火如荼。
余瑶断断续续说了掌门的安排,问魏十七,她该怎么办。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心中既期盼,又忐忑。
魏十七揽住她的肩膀,心中颇为感慨,那么高傲清冷的一个女人,如今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失去了独立和自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吗?
他有一点感动。
他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