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天浩瀚无垠,虽有星图指引,极天周游驷马战车代步,亦非易事,好在四下里星力磅礴,游天鲲又不知疲倦,毋庸魏十七多操心。战车隆隆碾过极天,忽进忽退,兜兜转转,小心翼翼避开种种凶险,行了十余日,还算稳妥,并为遇到什么意外。笼统地算,真仙三厄或多或少都见识过了,再有什么幺蛾子,那是天要灭他了。
魏十七并未有片刻松懈,他倚在车厢一角,借游天鲲之手,汲取上极天庞大的星力,尽数投入造化树中。造化树不知餍足,胃口愈来愈大,日子一天天过去,游天鲲觉得心浮气躁,入不支出,连带极天周游驷马战车都被拖累,速度渐渐放慢。
这一日,造化树忽然停止抽取星力,枝叶婆娑,树冠遮天蔽日,投下大片阴影,几乎笼罩了小半个城池。时光似乎在一瞬间停下了脚步,行色匆匆的车流男女嘎然静止,彻夜不眠的喧哗都市陷入一片沉寂,数息后,造化树再度拔高丈许,终成参天巨木。
游天鲲浑不知他体内有此巨变,趁着星力充裕,驱使极天周游驷马战车疾驰而下,意欲及早离了极天,重获自由。
参天造化树舒枝展叶,如烟云翻滚,潮起潮落,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才渐渐平息。一股浑厚浩瀚生机勃然大作,充斥洞天,时光再度流逝,都市恢复了喧哗与骚动,无数悲欢离合的故事在上演,无数悲欢离合的故事在落幕,参天造化树伫立于天地间,俯瞰这片钢筋混凝土的森林,沉默不语。
魏十七立于飞驰的战车上,仰头望向杳远的星空,从视野之外,幽远至深的未知之地,“命星”孤独地转动。心念微动,眸中为血光浸染,星屑星力穿越时光洪流,一丝丝一缕缕投入体内,真元鼓荡不休,九龙回辇功脱离纯阳子的巢臼,自出机纾,生出种种变化。
功行周天之数,魂眼齐齐震动,颅顶九头虺、后颈黑龙、右臂腋下抱朴子残魂、脐上三分九头鸟、左腿膝弯穿山甲,五道精魂逐一飞出,九龙溃散为杀意,推动星屑撞入魂眼,凝作尘埃大小的“星核”,微微震颤,状若活物。
极天之下,极天之上,真仙大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一处,七曜界渊海三洲之地,又有人成就了真仙!
参天造化树成形,星力星屑入体,这一步跨出,业已冲破天人之隔,再也无法逆转。魏十七心如明镜,星核占据魂眼,是为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成就真仙之躯的第一步,五方破晓神兵真身无从维系,魂兵魄胄的神通亦不复存在。从此以后,无须倚重残魂,借用真仙之力,从此以后,不假外物,求诸自身即可。
心意既定,念头通达,神魂牵引命星,源源不绝汲取星力星屑,体内酝酿着真仙之力,受损的肉身亦渐次回复,之前被星罗洲巴蚿的一具分魂化身重创,迟迟未愈,直到此刻得星屑洗炼,才算消除心腹大患。只是以星力转换真元,以星屑洗炼肉身,非一朝一夕的工夫,他刚刚起步,勉强算是一脚踏入真仙境,比诸黑羽巡天、巴蚿鱼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极天周游驷马战车足足奔驰了一载有余,游天鲲甚是机敏,有惊无险回到下极天,魏十七除汲取星力星屑外,刻意收集了几缕天外戾气,炼成九天十地阴煞针,以备不测。
经历了星兽星爆的劫难,下极天宛如康庄大道,游天鲲抖擞起精神,驱使战车急掠而下,来到肆虐的罡风前,停住驷马。魏十七并不食言,伸手一引,将杀意游丝摄出,纵其离去。游天鲲活动一下筋骨,觉得浑身轻松自在,满心欢喜,谢过魏十七,将身一纵,消失在极天深处。
魏十七细细审视星图,发觉此番极天之行,只在小小一隅兜圈子,从未离开方寸之地,极天似乎另藏玄虚,有意无意阻止他避开混沌乱流,去往别海他洲。七曜界被乱流分割为十洲八海,轻易不得互通,是天庭在暗中拨弄手脚么?他将疑惑藏于心底,收起极天周游驷马战车,祭出九岳崩崖石,星驰电掣般穿过罡风,往大瀛洲而去。
九岳崩崖石被真仙之力一催,遁速极快,魏十七不愿惊动那几个深藏不露的老怪物,从高空飞遁而过,波澜不惊掠过渊海,径直降落在黄庭山。
甫入真仙,境界未稳,他担心惹来天庭瞩目,一举一动都存着小心,就连回到黄庭山,都刻意收敛气息,不欲惊动旁人。然而出乎意料,一个熟悉的身影迎将上前,联袂微笑道:“恭喜道友,先行一步,勘破天人之关,此乃道友之幸,大瀛洲之幸!”不是旁人,正是与自己心神相连,有过肌肤之亲梅真人,不遣分身,而是本体亲自出迎。
魏十七自忖这一趟从极天回转大瀛洲,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梅真人,更被她一语道破天机。他心中有几分好奇,笑道:“何以见得?”
梅真人垂下眼帘,叹息道:“广济洞不传之秘,精血凝化神符,心神相连,若非道友成就真仙,又何以能解……”
魏十七为之错愕,旋即察觉到自己与梅真人之间隔了一层,不再如之前,能隐约察觉她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