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十七垂下双手,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天命。若天命在他,击退虫族强敌,大瀛洲赢得喘息的时机,若天命在彼,他将不得不流亡海外,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那机会,可能永远都不会出现。
荒北界图吸足了精血,浮于空中,停顿了数息,骤然消失无踪,下一刻出现在荒北城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心弦,田椿、巴蚿、秦渠不约而同举头望去,脸上现出一刹错愕。
血光冲天而起,虚空犹如张开了一道通往异界的门户,一股强横的吸力凭空而作,虫族大军身不由己投入界图,身躯转瞬化为灰烬,精血融入其内,血光愈发磅礴。
魏十七放出的胜负手,正是“血祭”!
跨海而来的大能斩灭上古异兽,以残躯筑起极昼、大明、泗水、河丘、荒北、武漠、千都七座城池,剥取皮毛炼就七张界图,飘然而逝,不知所踪。当大瀛洲鼎盛之时,有十大天妖成就真仙,其中七人以精血炼化界图,占为己有,后人唯有继承了这七种血脉,才能驱使一二。
这七位真仙中,便有龙泽巴蛇。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魏十七半人半妖,继承了一缕巴蛇血脉,跌跌撞撞闯入七曜界,机缘巧合,辗转来到荒北城,在广寒宫小界内找到了“龙泽”,自沉淤泥中,借龙泽之力壮大血脉。巴蛇为十大天妖之祖,血脉何等强悍,冲击心神,万难保全意识不失,魏十七幸赖荒北界图镇住暴戾,才得以突破肉身的极限,将血脉推到极致。
当年大象真人李静昀进逼千都城,翟爻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狠心以精血催动千都界图,孰料一发不可收拾,直被吸成一具干尸,才勉强引发血祭,城内亿万妖奴付之一炬,终于唤醒了沉睡万载的异兽尸骸。
翟爻死在千都界图下,魏十七避开了覆辙,体内的巴蛇血脉足够浓郁,丧失大半精血,足以引发血祭。血祭一旦开始就无法中止,连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过,此刻的荒北城中,来自星罗洲的虫族生灵,可远远不止亿万之众,沉睡数万载欲求不满怨气冲天的大魔王,应该会对这份祭品满意吧!
血光暴涨,笼罩了荒北城的每一个角落,远道而来的凶虫不拘大小,但凡沾染上一星半点,即被界图吞没,成为血光的一部分。田椿大皱眉头,见血光冲着自己迎头扫落,冷笑一声,手指轻划,将一袭鸱吻扫霞衣披在身上,真仙至宝果然不同凡响,血光被扫霞衣推在一旁,安然无恙。
巴蚿心中犯起了嘀咕,衣袖轻轻一振,三颗堕雷珠跃到空中,悬于头顶,他嘴唇蠕动,念了几句咒语,又祭出一枚螭纹沥血错金环,直奔荒北界图砸去,被血光一扫,如中败絮,浑不受力。巴蚿“咦”了一声,好奇心起,接连祭出三四宗异宝,却始终无法打破血光,无功而返。
秦渠冷眼旁观,一一看在眼里,那血光不知是何来历,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他跃跃欲试,待巴师兄收手,当即抢上半步,开声吐气,遥遥一拳击出。头顶赤星高悬,星力凝成巨拳,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下,血光迎将上来,却未能阻挡这无形无质的一击,星力毫无阻碍,轰入漆黑一团的界图内。
“得手了!”巴蚿深知秦渠一击的威力,眸中星云缓缓转动,凝神看了半晌,哪知星力如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正迟疑之际,脚下忽然一震,荒北城从沉睡中苏醒,血光瞬息扩张,将不计其数的凶虫一扫而灭,淡红,赤红,血红,殷红,愈来愈深,残暴凶戾的气息无可扼制,充塞天地。
田椿有鸱吻扫霞衣护体,巴蚿头悬三颗堕雷珠,秦渠身披真仙甲胄,界图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他们,但降临在荒北城的星罗凶虫如何抵挡得住血光侵袭,无移时工夫便扫灭了足足一成,精血吸入界图,血光愈发浓厚起来,将荒北城里里外外困得水泄不通。
巴蚿脸色微变,催动堕雷珠往城外闯去,才飘出数丈,血光四下里一合,如同深陷泥潭,不得自如。
虫族大军慌乱不堪,视血光如畏途,避之唯恐不及,渐渐露出溃散的征兆,田椿心知如不尽快扭转颓势,大势一去,回天无力,但血光如此凌厉,大片大片收割着虫族的性命,仓促间哪里约束得住。
秦渠忽然开口道:“命虫族退回星罗洲,再做打算!”
巴蚿怔了怔,他的这个师弟一向脾气暴躁,宁折不弯,否则的话也不至于硬抗天庭符诏,被雷霆从头劈到尾,落得个肉身尽毁,连他都说出这等丧气话,局势已经崩坏到如此地步了吗?
秦渠又道:“这血光吞噬生灵,夺取精血壮大己身,唯有釜底抽薪,才能解眼前之厄!”
田椿心中一动,这倒确是可行的法子,只要血光不再壮大,三人联手,自可从容应对,徐徐图之。他看了一眼巴蚿,后者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话音未落,荒北城连连巨震,如一条不见首尾的巨蛇,盘旋着蠕动着收紧身躯,一时间山峦摧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