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七将目光投向前方,那里原本是汹涌澎湃,浊浪滔天的冥河,如今一滴水也不见,只剩下壁立千仞的陡峭深渊。胡不归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一点白光飞出幽暗,瞬息大放光明,胡不归倒抽一口冷气,心神恍惚,仿佛时光倒流,李静昀驾驭冥河,横空出世的一幕重现于眼前,他下意识低头望去,确认她的躯壳仍躺在魏十七脚下,长眠不醒。
白光暗淡,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女蹈空而立,眉目清冷,周身缠绕着素白的飘带,潺潺水声初不可闻,渐增渐长,萦绕耳畔,响彻天地。胡不归脸色大变,脱口叫道:“你你竟然炼化了冥河!”
迢迢冥河,尽在掌握,阴元儿殊无得色。炼化冥河的刹那,脑海中多了一份遥远的记忆,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告诉她那些埋葬在时光里的陈年往事。她的猜测没有错,冥河并非大瀛洲孕育的绝地,而是太阴元命珠所化,与她同出一源,形同手足。
上一个万年,提耶洲七大鬼族中最强的诃摩族尽遣好手,携太阴元命珠跨海来到大瀛洲,意欲开拓一洲之地,传承鬼修道统,不想遭遇大瀛、星罗、陆黾三洲真仙迎头痛击,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全军覆灭。太阴元命珠的器灵粉身碎骨,陨灭前将残破的子珠投入地下,历数千年,化作滔滔冥河,藏于鬼窟小界中,等待提耶洲来人收取。
那是个糊涂蛋,到死都向着提耶洲,不知悔改!
阴元儿体内种有一十三道秘符,得冥河之力,秘符似乎有所松动,但要将其尽数破解,却少不得千年苦功,她本以为炼化了冥河,能一蹴而就,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却不想未竟全功,心情着实有些低落。
冥河得主,彻底从鬼窟剥离,犹如支撑苍穹的擎天巨柱轰然中溃,小界摇摇欲坠,寒毒山脉接连塌陷,大地四分五裂,时光洪流从天而降,所过之处,万物消融,化作一片乌有。
小界被时光洪流冲破,千都界图反噬其主,翟爻猝不及防,闷哼一声,七窍淌出黏稠的鲜血,倒地不醒。文、唐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弃了龙蝠,掉头朝翟爻飞奔而去,龙蝠亦不敢逗留,扇动肉翼,远远避开倾泻而下的时光洪流,心急火燎扑向冥河。
一番心血付东流,为他人作嫁衣裳,胡不归白眉倒竖,厉声道:“此女究竟是谁?”
魏十七苦笑一声,欲言又止。
阴元儿抬头扫了胡不归一眼,翻转手腕,五指轻弹,十数滴冥水飞出,急如星火,劈面砸来。小小冥水重逾山岳,胡不归催动破劫真身,七星轮转,倾力一拳击出,虚空绽开无数裂痕,被冥水一抹,瞬息合拢如初,余势不减,撞在他拳锋之上。
胡不归闷哼一声,硬生生挨了下来,须发俱张,魂眼明灭不定,精魂如走马灯般转动不休。阴元儿旨在立威,一击之后,不再继续出手,胡不归气势为之大挫,一丈水顿时退了七尺,抚着胡须故作镇定,心中却如惊涛骇浪。
焦雷接连不断,震耳欲聋,苍穹“喀喇喇”撕裂,时光洪流从九天倾泻而下,二道人影若隐若现,扭曲不定。
魏十七下意识问道:“来者何人?”
胡不归大皱眉头,顾不得追问阴元儿的来历,沉声道:“无垢洞的葛阳,昆吾洞的松骨,看来这趟斜月三星洞是倾巢而出了!”
魏十七心中一动,倾巢而出,为何缺了广济洞和神兵洞?梅、兰二位显圣真人没有露面,其中定然别有隐情!
松骨真人面沉如水,抬手祭起昆吾金塔,毫光万丈,镇住崩溃的小界,将时光洪流生生分在两旁,葛阳真人二话不说,拂动衣袖,一蓬剑丝飘飘悠悠卷向李静昀。
葛阳真人出手暗藏深意,鬼窟中三人各怀心思,究竟谁会为了一具大象真人的躯壳,不惜触怒斜月三星洞,谁又会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这一番试探纵然不能令其分崩离析,也要种下一根刺,让他们心存忌惮。
果然,极昼城主胡不归目光闪动,魏十七退后半步,坐视不理,反倒是阴元儿秀眉一扬,催动冥河之水,潺潺细流瞬息化作大河,只一卷,便将李静昀收去,剑丝与冥水一触即,缩入葛阳真人袖中。
胡不归会错了意,以为魏十七迫于阴元儿的淫威,不得不虚与委蛇,心中狐疑不定,暗自寻思:“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须臾便炼化了冥河,好生了得!”不过葛阳真人和松骨真人联袂而至,她既然愿意顶在前面,他也乐得默不吱声,静观其变。
葛阳真人自以为得计,朝阴元儿打个稽首,道:“斜月三星洞葛阳见过道友,不知道友如何称呼,为何收去静昀真人的遗蜕?”
阴元儿冷冷道:“我从海外来,指阴为姓。”
葛阳真人心中一惊,顿时记起师尊临终前关照他的一席话,斜月三星洞的大敌,非是天妖,亦非海妖,大敌来自海外。七曜界三日四月,十洲八海,渊海为八海之首,囊括大瀛、星罗、陆黾三洲之地,渊海之外的七海七洲,只闻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