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0章、叛卒  蜀臣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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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关道,长离水支流河谷。

苍穹昏沉,催压而下,将远处的山峦尽从人视线中吞没。

朔风如丧崽母狼般呜咽着,悲嚎着,将漫天飞舞的雪花席卷成锥子,颗颗粒粒敲打得脸庞生疼。

一杆绣着“汉”字的牙旗,猎猎作声。

孤独的傲立在天地间,挺拔着不曾弯曲的汉家脊骨。

旗杆根部,被许多条麻绳圈系着,挂着约莫三寸长、一寸宽的竹片牍。

密密麻麻的,一层叠着一层,无法数得清。

有些还被冻住了,薄薄的一层晶莹裹着干涸的暗褐色。

这样的竹片牍,正面录着人名、背面刻着籍贯乡闾,是每位汉军士卒的身份凭证。

平时,士卒们都挂在腰侧,不敢让其离身片刻;如今他们都沉睡在风雪里,便被系在了旗杆根部。

暮冬十二月了。

风雪与逆魏的攻势都愈来愈加频繁,系在这里的竹片牍也愈来愈多。

原先驻军步卒八千的营寨,如今仅剩下了一半。

没有伤者。

轻伤者,只要能持刀矛而战,那便不能称之为伤兵。

断臂缺腿或是肚破肠断等连刀矛都无法提起来了的重伤者,通常熬不过当夜;而那些失血过多、在别处只需休养便可以康复的士卒,也无法抵御这片寒风冻土的苛刻——待到翌日,便会发现他们变得苍白僵硬了。

刺骨的严寒,没有给伤口感染溃烂的机会,却没有改变战罢伤损比临阵战死更众的惯例。

活着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告而别。

他们会在沉默中,将尸首抬到牙旗后方叠放着,将竹片牍扯下来系在旗杆根部,待战事结束后再将他们安葬。

如果到了那时候,“汉”字牙旗依旧耸立的话。

是故,偶尔的,也会有个别士卒,趁着结束当日攻势后或者暮食的空闲,前来对着竹片牍自言自语。

李默便是其一。

他隶属于州泰的麾下,战事开始之前是伍长,如今在“正死副及、什死伍替”的战时更变下,已然是一名都伯了。

曾经,他是犍为郡豪强之家的徒附之一。

后来朝廷声称迁徙入汉中郡编户可授田,他带着家人与乡闾父老北上。

得了近百亩田地,足够四口之家的生计了。

但他还是选择了应募入行伍,过上了刀头舔血的生活。

不是为了兵户可多授田以及减免赋税,而是但凡士卒之子,皆可免费入县里的学宫受学。而且自己战死后,朝廷还会减免家中的赋税,一直到诸子成丁。

生来微末,遇上了可博之机,便不会吝啬性命。

乡闾中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乃是张乐。

不同的是,张乐是隶属张敏麾下的屯田兵,身上的竹片牍如今被系在了牙旗根部上。

战事太激烈了。

哪怕是营寨前的积雪有两尺厚,逆魏也完全不顾及士卒因为行走艰难而成为汉军弩箭的活靶子,每日都会来攻打。

花样也百出。

如试图攀过汉军营寨后方的山峦偷袭。

但却因为山势陡峭以及积雪太厚,滑倒跌死无数。

如勒令士卒们在这样滴水成冰的时节,踏着刚刚冰封的河面从侧面前来进攻。

然而却被汉军用石砲发石砸破冰面,让他们跌入水中,悉数喂了鱼鳖。

尚有,破掉外围栅栏的巧思。

逆魏随军工匠参照攻城车的造法,用木头造了个斜坡形状的台阶,高丈余长两丈,底下驱以木轮。推到了栅栏下,便将外围的营寨变成个小矮丘,身手稍微矫健的兵卒,借着助跑两三步就可以跃上去。

几乎抵消了汉军有栅栏可依托的优势。

张乐便是死在了那一日的战事里。

情况情急之下,不曾历经战事的屯田兵,也要前来堵住战线的破口。

只不过,张乐死得有些不光彩。

他没有死在逆魏手中,反而是被中护军郑璞亲自斩杀的。

被无数残肢断臂以及浓郁血腥味吓坏的他,在逆魏士卒汹涌而来时,情绪骤然崩溃,扔下手中长矛大呼大叫的往后逃,然后被郑护军的亲卫部曲按倒在地。

随后,已经开始亲自督战的郑护军,便面无表情的步来。

不带半分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在沉默中拔刃挥下,让张乐身首分离。

这不是个例。

相传,同样亲临督战的荡寇将军姜维,亲自斩杀了十余人。

那些新招募入行伍的羌人虽以战死沙场为荣,但纪律性也更差,难免有临阵不前者。

后退一步者,斩!

这是那天唯一的将令。

也让逆魏即使有法子化解了栅栏的优势,也无法突破汉军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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