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申时末。
连绵数日的小雪已经停了,但天色仍旧灰扑扑的,很是压抑。
沔水南岸的诸葛别院里,不大的厅堂很暖和。
中间火塘从午时便燃起,如今塘内布满了红白相间的炭火。
半爿马鹿肋排正架在上面炙烤,偶有油脂从肌理滑落火炭上,便是“嗞啦”一声的香味弥漫。
诸葛乔手执细长铁梢,不时的拨弄着炭火,保持薪柴中空不起浓烟。而郑璞则是手执小匕首,细细划开肋排肌理,点点撒上盐巴。
能让他们二人亲历亲为庖宰之举,自然是为丞相备下的暮食。
陇右的马鹿群颇多。
在无所事事的冬藏时节,黎庶们习惯了结伴入山林狩猎,寻觅些肉食及皮毛添补家用。
卢家别院所在落门聚,正是山林树木极多处,是故今岁也狩猎颇丰。
郑璞途经时,让扈从取了两只携来,权当是给诸葛乔置新居与岁末来访的贺礼了。
毕竟,丞相从来不治产业。
在汉中的吃穿用度等,一切仰仗官府所给。
正值大汉物资匮乏之时,他们父子习惯了以身作则,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
唉~~
少时,几声马嘶鸣和门房老苍头的话语,被不断呜咽的寒风携带入屋来。
丞相回来了。
诸葛乔与郑璞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步来庭院内迎接。
刚刚马不停蹄巡视完各县的丞相诸葛亮,脸庞上倦色很重。
只不过,修葺整齐的三屡胡须,灼灼有神的双眸,偶尔在顾盼间乍现一缕精光,无需言语便让人有了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不管何时,丞相还是那个智珠在握、令人心安的丞相。
“璞,见过丞相。”
郑璞连忙步前,很恭敬的拱手作礼。
随在丞相身后亦步亦趋的傅佥,见了不由侧开身躯,避免正对着郑璞的行礼。
亦让眼角余光扫到的郑璞,不由心中欣慰。
常言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果如其然也!
此小子随在丞相身边,倒是长进了不少。
“不必多礼。”
丞相微笑颔首,脚步不停,径直步入厅内。
见到那炙烤得金黄的半爿马鹿肋排与一直温着的酒水时,不由脚步微顿了下,笑骂了句,“尔等倒是好生闲暇。”
待在主位坐下了,便抬手吩咐,“子瑾且入座。”
“诺。”
郑璞应了声。
随后入内的傅佥笑颜潺潺,主动靠近火塘前执起匕首,“丞相,我将肉食分了吧。”
“呵~~”
丞相轻笑出声,“随你。”
一旁的诸葛乔也近前侧坐,以酒勺舀出温酒斟入食案上的酒盏中。
待傅佥将些许肉食送上丞相与郑璞的食案上,丞相便摆了摆手,对着诸葛乔与傅佥嘱咐,“伯松,公渊,将那肉食拿下去分与众人。”
“诺。”
二人知道丞相这是要与郑璞私谈,亦连忙执礼避席而去。
待他们二人离去,丞相动都不动小匕竹箸,便将目光投过来,催声问道,“伯松将魏文长等人的进策与你看了吧?不知子瑾可有思否?”
“回丞相,璞昨夜便看了,也有所思。”
郑璞颔首而道,“不过,璞斗胆请丞相且先用餐。天甚寒,璞庖厨之艺亦不精,肉若凉了恐难入口。”
“也罢。”
闻言,丞相冁然而笑,举起酒盏邀杯,“子瑾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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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草草吃了些许,丞相便放下了割肉小匕,起身取清水净手漱口。
郑璞亦连忙放下食具,从袖子里抽出丝绢抹了抹嘴,自斟满一盏入口,权当是漱口了。让丞相见了,也不由莞尔,“我食欲不振,子瑾不必理会,继续用餐便是。”
“劳丞相挂念,只是我近日多食马鹿肉,委实是腻了。”
随口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郑璞不等丞相发问,便径直说道,“丞相,璞以为我军若再度出兵,前将军三人之策可并为一策也。”
“嗯。”
轻轻点了下头,丞相似是早有预料,说道,“子瑾细言之。”
“诺。”
拱了下手,郑璞将自身所思的战略叙出。
他的建议是,效仿昔日韩信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以前将军魏延为主将,领宿将吴壹、吴班及高翔等部兵马,再度出萧关,在安定郡朝那县外落下营寨。
只不过,不是如魏延所建议的,举大汉国运与逆魏决一胜负。
而是打算打援。
因为他与关兴部要按照原先的计划,前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