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子闲暇之时娱乐,让天子宽解案牍之苦及宫禁之闷,是故任职谒者虽不足一岁,却已颇得天子喜爱矣。
且他如今性情已然比先前内敛了许多。
虽先前与郑璞结怨,且数年来不曾有往来,今甫一谋面他亦笑颜相迎,令人犹沐春风。
不知是有冰释前嫌之念,还是笑里藏刀之意。
郑璞见了,亦然颔首而应。
脸上笑意不绝,心里却是微微有所匪夷。
只不过,他并无有多少心思理会这些。
随着天子入坐后,便开始细细叙述陇右之事,以及悉心回答天子问及的战事经过等等。
叙到大破逆魏时,与宴之人皆拊掌而赞。
叙到与士卒决死而战之时,众人皆长叹不已,满脸倾佩之色。
一直到日暮时分,天子仍旧意犹未尽。
临别之际,目视着郑璞脸庞上的疤痕,叹曰:“丞相与众将士竭诚,委实令朕感铭五内,恨不得临阵共力耳。尚有郑卿报国不惜身,竟损仪表,朕心有愧矣。”
叹罢,乃令禁卫送郑璞归宅,以示荣宠。
而傅佥却是留下了。
虽他已冠礼且年十五,以常理不可再夜宿在宫禁之内。
但天子刘禅素来将他当作子侄,又许久未见,便打算留在禁卫内数日,考校学业以及询问陇右些趣事。
只不过,天子没有想到的是,待郑璞及其他侍中近臣皆告退后,傅佥便大礼拜倒在地,面色凄然而言,“陛下,佥有一事上奏,还请陛下屏退左右。佥知此举不谙朝廷法度,然若陛下准之,佥言罢愿受五马分尸之责!”
此言方落,天子刘禅大愕。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佥竟会如此请言。
毕竟,傅佥乃忠烈之后,少小长于宫禁中且尚未被授职。
依常理而言,朝臣以及在陇右的军中诸将,都不会苛待于他,又能有何事好委屈的?
且还是请屏退左右后方可奏?
略略作思吟,天子刘禅没有让傅佥起身,而是敛容沉声而问,“公渊且先言之,所为何事?”
傅佥稽首于雪地上,“禀陛下,佥乃是为师不平耳!”
为郑卿不平?
莫非乃是郑卿今得封邑而遭人嫉邪?
亦或者是,因郑卿乃是益州士人,是故被其他人所欺凌?
然而,有相父在陇右,又有何人胆敢放肆!
将手放在已然茂盛的胡须上,天子刘禅默默的注视了傅佥少许,便冲着周边护卫的甲士及服侍宫人摆了摆手。
“唯!”
诸人皆躬身领命,步往远处而候。
“起身吧。”
天子刘禅淡淡的开口,“此处之言不传四耳之外,公渊且言之。”
“唯!”
得言,傅佥却没有起身,而是顿首而拜,音容皆怆然,“禀陛下,佥师讨虏将军,任事以来,筹画策算,随军南征北讨,咸有功劳。萧关道之战,佥师帅厉士卒,心怀死志欲杀身报国,乃我大汉忠烈之士也!然今因战损容,竟有恶贼讥之,以‘疤’加佥师名讳号之,嘲讽于陇右及汉中各部军中!佥委实意难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