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微昂头,向朗语气有些怅然,“若是陛下无有赐婚之举,丞相便寻我之幼女,抑或者是故侍中马季常之女许于你了!”
呃~~~~
竟有此事?
天子赐婚故张车骑之女,竟不是丞相奏言邪!
一时之间,郑璞愕然。
而向朗叹罢,亦不等他开口,又继续发问道,“我那侄儿文高,子瑾方才已见矣。不知子瑾观其才如何?若是步上仕途,可堪为国裨益否?”
不过谋面数息,竟让我断言?
不会是........
闻言,郑璞心中隐隐有所悟,亦没有作推辞。
“长史有问,我不敢不答。且试言之,如有谬处,还望长史莫怪。”
略作思虑,郑璞先含笑客套一句罢,方说道,“我观文高仪表堂堂,昂藏七尺躯。行止从容,可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也!”
“哈哈哈~~~~”
向朗大笑,亦没有谦逊,“丞相亦颇喜文高。已有言嘱与我,称明岁待文高及冠,便辟他入相府为僚佐。”
“我尝闻,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也。”
得言,郑璞冁然而笑,谑言而谓,“有道是‘内举不避亲’。正值国家用人之际,长史有侄成才,却令之守于左右,乃屈才矣!”
“哈哈哈,子瑾莫过赞。”
喜笑盈腮的向朗,连连摆手谦逊,也终于图穷匕见。
乃敛容,目视郑璞而叙,“我侄儿年少而孤,虽甚凄苦,却难得品行纯良,才学亦尚可。我为尊长,心甚慰之。又以他即将及冠,便有心为他寻一门良配。听闻,子瑾家中有一妹,才德俱佳,不知婚配与否?”
果然是要联姻啊........
郑璞听罢,心中不由道了声。
不过,丞相如此安排,也无有奇怪之处。
向朗名声甚佳,常以家中藏书借人抄录,被誉为长者。且年长,官职为相府长史,隐隐是荆襄系领袖之一。其侄向宠才能及品性,先后被先帝与丞相赞赏,又宿卫宫禁护卫天子,将来必为国之重臣。
若是郑向两家成为姻亲,哪怕是如今进言“摊丁入亩”得罪了些许荆襄系,有向家的情面在,亦不会被荆襄系攻讦之。
再者,郑璞已然与元从系的外戚张家定下亲事。
若是再添上一缕荆襄系的烙印,未来举大汉朝臣,皆不会将之当成益州士人来防备。
抑或者说,丞相乃为他日后仕途辅路了。
如此用心良苦,郑璞自是感铭于心。
且向充与他的感官颇佳。
虽然有志于仕途的他,能容许自身的亲事带有功利之心。
然而,他不曾想过,将小郑嫣的终生大事,当成自身仕途的垫脚石。
哪怕如今的世理,乃是盲婚哑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唉,罢了。
若是回拒了,亦是不领情相的好意。
沉默少许,郑璞便拱手致意,轻声而道,“长史之意,我知矣。然,如此大事,我不敢擅专。还请长史待我传信归去,问我阿母及兄长之意后方作定夺,还望长史莫怪。”
嗯?
如此回答,让向朗微微愕然。
旋即,却又冁然而笑,轻轻颔首,“我却是忘了,子瑾家中尚有兄长作主。如此也罢,此事待子瑾知会家中后,再做定夺亦好。”
于他心中,无有羞恼之意。
一来,以他向家的声誉与门第,郑璞若不当即婉拒,远在蜀地的郑彦又岂会拒绝?
况且他侄儿向充,放在大汉后辈里,都算是良配了。
另一,则是颇为欣赏,郑璞无有功利之心。
以郑璞的才学,绝无可能预料不到向郑二家变成姻亲后,其自身获得的利益。
然而,他却是没有应下来。
如此可见,此子并无汲汲营营之心。
亦是说,他以后亦然不会因为权柄欲念,而变成六亲不认、唯利是图的独夫。
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桎梏着一只猛兽。当权柄在握之际,便是那只猛兽挣脱了樊笼之时。与善亦与恶,取决于每个人的心性。
正事叙定,二人闲聊数句,郑璞便作别而出。
归于途,随着马背的颠簸,便觉得参杂了蝇营狗苟之事的疲倦,让心力更加憔悴。
索性,随意在渭水畔寻了个小亭歇脚,趁着等诸葛乔的时间假寐一番。
只是挨着官道的小亭,牛马车辆来往交织,小吏黔首走夫等沿路如缕,喧嚣不绝。
细细观之,又见人人脸庞之上,无有恐慌神采抑或者麻木表请,反之乃是双眸灼灼的干劲十足。
大战消弭、所属改旗帜不过一月,黎庶安然竟已然如此,实属难得。
郑璞心中甚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