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
若是如此大败都没有自知之明,枉为人矣!
郑璞听罢,于瞬息间心念百碾。
心甚慰之下,亦有心开解他两句。略作思绪,便说道,“幼常兄此言,恕我不能苟同。”
嗯?
亦让马谡一顿,先是满目不解,随即又面有黯然之色。
他心生误会了。
以为郑璞此言,乃是声称仍旧心有芥蒂。
为他谏言丞相开脱罪责,乃是报昔日举荐之情,以及抹不开相府长史向朗的情面。
毕竟,郑璞素有睚眦必报之名。
而郑璞笑颜潺潺,出声谓之,“幼常兄博古通今,熟读诸子百家,焉能执帚牵马作仆从之劳邪?兄不见,昔日我大汉曹参身经百战,攻下二国与一百二十二个县。然高祖定都长安后,论功行赏,功居相国萧何之下。留侯张良不曾领军鏖战,却可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誉满古今。今幼常兄无意再领军,亦可效仿先贤,为我大汉克复中原克忠,又有何惜哉!”
话落,马谡瞬息间睁大了双目。
呆楞看了郑璞好一会儿,方将脸庞上的颓色一扫而尽,让双眸再度迸发出灼灼来。
当即,离席躬身而拜,言辞恳切道,“今得子瑾金玉良言,犹如醍醐灌顶,令我如拨云雾得见青天也!当受我一拜!日后,我必不负子瑾今日之言!”
“幼常兄言重了。”
亦然,郑璞连忙起身,扶起马谡。
后,二人再叙了些闲话,马谡便作别而去。
而一直在侧,听全二人叙话的傅佥,则是目视着马谡远去的背影,作怒目切齿愤愤然。
待马谡背影消失不见,他便将视线转归来落在郑璞身上,化作了满目不解。
踌躇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试声道,“先生?”
早就阖目假寐作思绪的郑璞,闻声侧头,微作挑眉,眸露询问之意。
“先生,你不恨他吗?”
“我焉能不恨之!”
傅佥话语刚落,郑璞便音容皆厉,声如激雷。
“三部士卒,多是从南中牂牁郡所募,随我三载有余矣。朝夕相处,彼此熟稔,今竟战死伤残者十有七八。人非草木,焉能不悲哉!”
“虽说,征战乃向死而生,阵亡亦必不可免。然亡于萧关道,何其无辜也!”
“我每每思至此,便恨不得亲自将之手刃,以告慰亡者!”
言至此,郑璞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将胸腹中的戾气尽数呼出。
阖目少时,方再度开口,声音变得且徐且缓。
“然,泄私忿,于国有何裨益邪?”
“今我大汉,人才凋零。有若幼常兄才学者,寥寥无几。我等为臣者,所思所行,当皆为国裨益耳。不可因私自愤慨,而令国有损良才。”
“再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今幼常兄历经此番大败,可磨去其自负锋芒,得他日谦逊笃行。又感朝廷惜才而不杀之恩,必竭诚为我大汉克复中原鞠躬尽瘁。”
“利于国,当生死以,何愤不可原?”
言罢,郑璞侧头而顾,殷殷谓之,“公渊,你年齿尚轻,或不解其中之意,他日随着年岁长,必可了然其中缘由。然切记之,世上之事,无有非黑即白之说。”
闻言,傅佥当即作肃容,重重颔首。
“诺。佥谨记先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