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乃是见汉军无有弩矢压制之由,魏军推前至半箭之地内,并没有当即冲锋而来。而是让后方的弓兵们严阵,拉开了弓弦,将箭矢斜斜的指向天空,试图压制一番汉军的士气。
“放!”
将率的一声令下,数百弓弦猛烈弹回的声音就响起。
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箭矢,如蝗虫般划了个优雅的弧线,越过魏军前部的头顶,往汉军的头顶扎下来。
一刹那间,汉军顶上的天空,仿佛都黑了一小块。
“拢!”
汉军各个小圆阵中,不约而同的,响起了队率的厉呵声。
只见原本有些散落的汉军,一下子都靠拢在一起,蹲了下去。刀盾兵也将盾牌高举,护住了头顶和身体,连个缝隙都没有留下。
远远看去,很像一只把头脚都缩进壳里的乌龟!
倒也与那“玄武”将旗相得益彰了。
效果颇为显著。
无数箭矢斜斜扎下来,都被盾牌挡住或弹开,仅有数个时运不济者被流矢所伤。
“散!”
随着小圆阵队率又一声,汉军再次恢复了原先的阵型。
如果不是汉军的刀盾兵,用环首刀敲掉顽固扎在盾牌生牛皮上的箭矢,仿佛魏军就没有抛射过一样。
“嚯!”
“嚯!”
麾下尽是板楯蛮的句扶,抽出了环首刀,重重敲打着盾牌,配合着顿足而吼。
也激起了板楯蛮的血勇。
天性劲勇的他们,向来都喜欢临阵以歌舞凌人,哪能不激昂和之?
每一步都重重跺地,让大地痛苦呻吟!
每一次敲打都金石作声,每一次吼叫都是决死的信念!
何为巴郡神兵邪?
无畏也!
何为大汉士卒邪?
敢死耳!
在这一刻,整齐的脚步顿地声、盾牌的激昂声,和口中的决死信念交织在一起,让所有汉军士卒的眼睛都在充血,将雄烈敢死的汉风彰显得淋漓尽致。
不过,魏军亦然不甘示弱。
且他们也没指望弓箭能杀敌建功。
在箭矢腾空而起时,趁着汉军被箭矢压制被迫变阵时,前排主攻坚的士卒已然迈开步伐,冲阵而来。
半箭之地,不过瞬息间可至。
魏军前排的刀盾兵,才堪堪冲到阵前,便无视矛尖枪芒,一个跃身就以身体为重力撞上了汉军大橹甲士的盾墙。
这是他们的使命,破开盾墙!
好让后面紧跟着的同袍杀入敌阵,短兵相接,开启杀戮的盛宴。
“嘣!”
“嘣!”
随着一次又一次盾牌撞击声响起,哪怕是视死如归的汉军,都无法阻止双翼的盾墙出现空挡。两军瞬间黏在了一起,再度如胶似漆。
“杀!”
两军都吼着决死的咆哮。
就如昨日一样,双方一接触,就将战场推进了白热化。
狭路相逢勇者胜!
所有人都尽可能的,用手中的利刃拼命怼进彼此的身体中。
每一刻都有人发出最后的悲嚎,每一息都有生命在凋零。
逆魏将军魏平,亲自率领着部曲为锋矢,戴凌的精锐之师紧跟其后,试图一鼓作气杀出一条血路来。然而汉军兵卒,退无可退,亦是人人悍不畏死。
一时间,双方竟然杀得难解难分,势均力敌。
而郑璞把将旗立在前方,也终于引来了魏军的注意。
无论魏平还是戴凌,都呵斥着士卒往汉军将旗处涌来,试图冲破汉军的阻拦把将旗砍倒,一举奠定胜局。
此亦是郑璞的目的达到了。
因为压左右阵脚的王平及张嶷部,昨日战损太多,久战必失。
而诱魏军悉数用归来中间,便能让他们得以喘息的机会,持续作战更久一些。
且,随着双方厮杀的时间流逝,中间的汉军会因为遭受太多冲击,可且战且退至将旗处固守,让原先平线扼守的军阵,呈现“凹”字形。左右阵脚的王平及张嶷部,便可化作伸出了两只螯爪的螃蟹,从两侧一左一右的绞杀过来。
事实也正如郑璞所预料。
在魏军悉数往将旗涌来后,汉军虽然人数寡少,却能摇摇欲坠的坚持着阵型不溃。
如若心细些,尚可发现魏军战损的士卒,比汉军更多!
因为将旗所在处,尽是郑璞的部曲及霍弋的老卒。
且郑璞已然亲自执刃而战,激励着所有兵卒没有再退一步,皆红眼而不顾生死。
“死战!”
“死战!”
双方很有默契的,是都在大声咆哮着同样的言辞。
此刻的战场上,入目皆是残肢断臂,殷红的鲜血和裸露出皮肉外的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