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然退了?
被打断思绪的丞相,侧头而顾,心中带着一缕期待,伸手从亲卫手中接过军报。
待展开看读,脸庞上的笑意,便犹如潮水般骤然退去。
那寥寥数行字,让他睁大双眸看了好久。
神情满是犹不信。
“嘣!”
只手将军报狠狠的砸在案几上,笔墨砚台皆应声震起,让案几上化作一片狼藉,“幼常误我!!”
亦让身侧的关兴,神情满是不可置信。
他从未见丞相如此失态过。
抑或者说,举大汉上下,都无有人见丞相动怒过。
幼常误了丞相?
难道是马参军有不妥之举?
关兴隐隐猜测着,有心想问之。却又见丞相已然阖目屏息,满脸皆洋溢着苦涩,便偷偷的咽下了疑惑。
呼~~~~
不知过了多久,丞相吐出了一口浊气。
脸庞上恚忿、悲愤、苦涩、不甘、怅然等等诸多情绪,皆隐藏去。
唯有,留下了一缕愧疚。
他想起来了,先帝刘备崩殂前,曾是如此叮嘱:“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
但他却以为不然,不吝擢拔之,委于重任!
以至今日苦酒自酿。
“臣,愧对先帝托孤之重矣.......”
心中悄然闪过一句悲戚,丞相骤然睁开眼睛。
勃然起身,将并立于大纛侧的金鈇钺猛然拔起,递给关兴,音色皆厉,“安国,你执此鈇钺,火速去知会陈将军将辎重等物,尽交与高将军。让其立即领本部五千将士,轻装赶赴萧关道!六日之内,不至,当军法!”
“诺!”
双手接过天子刘禅赐下的金鈇钺,关兴满脸慎重恭声领命。
亦不敢耽搁,躬身一拜后,便转身大步下了高台,带着几个扈从驰马沿着陇关道而南去。
丞相焦虑的目光,一直追逐他的身影,待隐入山道拐曲处后,方侧头归来继续督战。
此处的战事,依旧如火如荼。
久经战事、甚得军心的曹真,已然让士卒将营寨前的壕沟填平。
亦仗着逆魏国力雄厚,不吝啬箭矢等辎重,每日都尽情倾泻箭矢,掩护着曹军士卒蚁附而攻。
大汉早就式微。
且此番来陇右乃是出其不意的奔袭,为了节约行军时间,并没有携带多少箭弩矢。
譬如元戎弩的特制弩矢,已然消耗殆尽。
让营寨的守御,薄弱了好多。
每每都被那逆魏将士登上了营寨矮垣,短兵相接。
这也是丞相不敢调动此处兵力,前去助郑璞守萧关道的缘由。
毕竟,若是萧关道失守,还能在显亲、略阳二县继续遏道布防,堵死曹军南下的道路。
然而街亭若是失守,魏军便可长驱直入天水郡,饮马渭水,让此番北伐的胜负,再无转机。
子瑾,务必要多坚持些时日!
至少,要坚守到陈式部的驰援!
亦但愿,天怜我大汉!
奉信人定胜天的丞相,平生第一次虔诚的向上苍祈盼着。
然而,天意再薄于他。
仅四日后,距离他让陈式限期驰援还差两日的时间,郑璞的军报再至。
不再是寥寥几行。
曰:
“璞本微末之人,赖丞相不弃,见信异常,多番擢拔,委于重任,璞感恩涕零,无以为报。今逆魏大军近三倍于我,出萧关东来;逆魏左将军张郃,领骑约三千,取道凉州北来,并力攻我。璞兵少,亦无能,愧对丞相擢拔之恩,已势穷矣!还望丞相尽早布防后方,早做打算。璞竭尽所能,且拖延之。身若不死,逆魏绝无一兵一卒得过!”
丞相看罢,忍不住便双眸微湿,昂首向天而叹。
他安能不知,郑璞此军报,亦然是绝笔书也!
自法孝直病故后,大汉筹画策算之才,几无一人!
好不容易,有年齿轻轻的郑璞崭露头角,所谋之策,无一不中;所断之事,不偏毫厘!
他亦是尽心培养,不吝擢拔,连因其乃益州士人,恐他日难容于同僚,便连他的婚事都越俎代庖的考虑到了。
本寄望着,他日此子能在自身故去后,扛起克复中原的旌旗,再延汉祚!
却不想,今日竟凋零在即!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大汉邪......
少时,丞相压下了心中悲愤,敛容端坐胡牀。
他乃意志十分坚韧之人。
大汉连遭襄樊之败、夷陵之败,以及先帝刘备崩殂于永安,他心中都坚信着,有朝一日,巴蜀必然光复旧都,大汉终会克复中原,再延四百年汉祚的辉煌!
如今,他亦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