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而行,载笑载言于途。
待至日暮时分落营于定军山,深知郑璞性情刚愎的柳隐,在暮食后与之抵足而眠时,还细心的为他讲解了,如今汉中郡的形势。
因昔年魏武曹操,将汉中之民皆迁走的缘由,魏延守备汉中郡以来,一直以军法督领各署事务。
驻军之地,分别为沔阳县及城固县。
以一东一西,扼守住逆魏从秦岭山道、武都郡及东三郡进入汉中的可能。
辎重粮秣,皆屯着沔阳县;士卒的家眷,则是安置在靠近巴地的南郑。
然而,自从去岁马谡被丞相遣来汉中郡后,事情便有了些不同。
丞相的本意,乃是马谡来汉中划分田地、军营等杂事,以备南中各部新军安置,以及北伐各部军的屯田等。
不可避免,此职责亦会干涉到魏延的军务。
抑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在汉中诸事皆可一言决之的魏延,对马谡的到来并不欢迎。
且,依常理而言,马谡所署之事,他亦可署之。
何必让马谡来代劳?
即使是受丞相所遣而来,也应是协助他来署方对!
他身为汉中太守,马谡焉能于诸多事务上,屡屡不知会便自行决之?
心有芥蒂之下,二人性情又皆锋芒外露,各自职位互不隶属,难免起摩擦冲突。
虽无有因私废公之事,然二人在僚佐前各执己见而相争,已非一次两次了。
“子瑾,我知你与马参军关系匪浅。”
叙罢汉中情况的柳隐,压低了声音,悄声叮嘱道,“今子瑾来了汉中,马参军必然会有事寻你。而魏将军性情颇桀骜,届时,子瑾恐会被牵扯他们二人相争之中,当慎之。”
喔~~~
听罢,郑璞心中,不由泛起了无奈。
正如柳隐所说,当初郑璞得以布衣被辟入丞相府,其中少不了马谡的确言。
且后来,郑璞多番谏言于丞相,马谡都极力赞成及共谏。
或是说,步入仕途不过两载,郑璞便得丞相器重及擢拔,不仅是自身才学得施展,亦有马谡的举荐之功。
“嗯,多谢休然兄提点。”
亦然压低了声音,郑璞不掩饰自己颇为惆怅的语气,“马参军于我有举荐之恩,而魏将军乃国之藩篱。届时,若真如休然兄所言,我亦不偏于一方,所行所言皆秉心而为便是。”
“自是如此。”
肯定了一声,柳隐又轻笑而宽解道,“不过,子瑾莫要担忧太多。魏将军与马参军,皆久处显位之人,且又年长,必自持身份不会过多为难子瑾。再者,丞相乃是定子瑾为别督,不隶属于他们,若有两难之事,托辞抽身置外便是。”
“听休然兄之谓,我可无忧矣!”
拊掌而笑,郑璞赞了声,旋即又作愁容,“不过.......”
还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止而不言,似是有难言之隐。
亦让柳隐蹙眉,关切而顾,催声发问,“子瑾有何难言之事?不如叙出来,我愚钝,却痴长数岁,或可参详一二。”
“倒无紧要之事,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
先是摇了摇头,郑璞又怅然而叹一声,做足了姿态才说道,“一年未见,不想昔日豪迈直率如休然兄,今竟已世故矣!”
话落,不等柳隐开口,便大笑不已。
亦让微愕的柳隐,不由伸脚恨恨提了下,佯怒而责,“诙啁竖夫!不可任大事也!”
骂罢,亦纵声大笑。
笑闹了一阵,两人心中都隐隐有些怀念,偕肩作战的日子。
毕竟,那时在牂牁郡,他们也是如此做谑彼此嗤笑。
亦不可免,谈及了尚在成都任职门下督的句扶。
就是闲话叙了一阵,柳隐不由感慨了句,“子瑾与孝兴,皆年少于我,却专美于前矣!惭愧!昔日蹉跎岁月,今悔之亦晚矣!”
喔~~~
闻言,郑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所幸,柳隐亦非悲秋伤春之人。
感慨罢,又慨然作态,“不过,北伐未始,我他日功勋,未必不能与子瑾比肩!子瑾可莫自矜,哈哈哈~~~~”
“此言正是!”
郑璞亦笑,掷地有声,“以休然兄之才,他日封侯拜将,易如反掌耳!”
“过矣!过矣!”
连连摆手,柳隐摇头谦逊。
待收起笑颜,柳隐略作思绪,便凝眸而视,轻声道,“子瑾,你我性情相契,亦可性命相托。有一事乃家中托我问之,如若有冒犯,还望子瑾莫介意。”
“休然兄言重矣!”
当即,郑璞肃容以对,“兄有言径直问之,我焉能归罪?”
“善。”
颔首而赞,柳隐不再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