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生生的再次上演。
“不~~~~~”
满脸沟壑纵横的他,凄惨的呐喊着,痛苦闭上了浑浊的眼睛。
让两行清泪点点线线,渗进去了挤成了一块的五官,蔓延入杂乱无序的胡须中。
但没有人理会他。
他太过于老迈了,没人认为他是威胁。
也没人想去倾听他的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是几个呼吸,抑或者好几百年。
年迈的他,再度睁开眼帘,浑浊的眼睛已经是一片通红。
他握紧了手中的陈旧长矛,狠狠的踢着胯下和他一样年迈的驽马,向着驱赶他族人以及牛羊的十余骑白马氐冲去。
还用苍老的声音,喊出了糅合哭腔,以及饱含绝望、凄凉、恚怒等情感的冲锋呼哨。
“呼~~嚯!”
“呼~嚯!”
.............
一人一骑,声嘶力竭。
人老马亦驽,却是决绝无畏。
在妇孺啼哭及牛羊嘶鸣中,高举着陈旧长矛,一往无前。
苍老的冲锋呼哨,引起了正在驱赶俘虏及牛羊的白马氐人的注意,
然而,依旧无人理会他。
以那老迈驽马的速度,以及他形容枯槁的身躯,哪怕冲到了跟前,不过是挥舞一刀的事。
不过,正在督促白马氐撤退的一将率,却是循声侧头过来。
眼眸之中的神采,先是有些诧异,又泛起了些许倾佩,最终化作了点点怜悯。
是赵广。
自幼弓马娴熟的他,是百余骑中唯一的汉人。
原本,在郑璞的调度里,并无有让他随来的意图。
杨霁率本部百余骑白马氐,来虏民掠牛羊战马而归,乃是郑璞“迁户”的调度,且声称此是引桥头驻军出战的先决条件。
后面的举措是什么,如何调度,郑璞没有说。
不过赵广亦不想知道。
他就知道,郑璞以督军身份独断“迁户”调度时,杨霁满脸喜色,慨然应诺。
监军刘敏嘴角抽了抽,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沉默。
霍弋则是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
唯独他自身,追上了郑璞,争辩了好久。
因为他知道,所谓的“迁户”,对黎庶而言意味着什么。
昔日他尚且是少年郎时,他的阿父征南将军赵云,便曾经给他与兄长赵统叙述过,不曾归去过的乡闾的常山种种。以及他阿父明明是冀州人,却为何率领乡闾健儿去投了公孙瓒。
因公孙瓒击胡。
灵帝时的幽冀并三州,屡屡被鲜卑、乌丸寇边,掳掠资财粮秣以及黎庶而去。
那也是一种“迁户”。
唯独不同,是白马氐如今受制于郑璞的将令,仅挥刀向反抗者,不得随意烧杀淫略。
只是,其中区别有几多?
这些阴平氐人,亦然是大汉子民。
让白马氐强行逼迫而迁,岂不是有损大汉仁义?
他日大汉北伐,雍凉的羌氐部落得闻今日之事,安能倾心来附?
性情以厚德著称的赵广,心中不解,并以此争辩于郑璞。
然而,郑璞的反诘,让他无言以对。
其一,乃是问昔日先帝刘备,对阴平氐人颇为仁义,不曾暴戾苛之,为何吴兰及雷铜会被劫杀于归途?
另一,则是他日大汉北伐,这些阴平氐人,是否会提刀为逆魏而战?
赵广知道答案。
是故,也无法回答。
只是郁郁心中的那口气,一时之间无法化解。
亦促成了,他随杨霁同来的缘由。
并非他悲天悯人,迂腐到连敌我立场都分不清。
乃是郑璞最后,又问了一句,“知武帝开边否?”
武帝一生,设河西四郡、汉四郡;拓西域、闽越与西南,赫赫武功,威震百蛮,试问天下孰人不知?
然而,郑璞却是告诉他,另一个事实。
武帝每一次开边,大汉每一次扩大疆域,皆是以“刀耕火种”的方式耕耘。
待不臣者的尸首滋养地力肥沃,待反叛者的血液灌溉田亩丰饶,方会转为以文学礼仪去“精耕细作”的兴德教!
威不得显,则德不得立!
今对叛了大汉的阴平氐人,亦然如此。
赵广听罢,默然良久,亦心念百碾。
兄长赵统乃厚德之人,足以支撑家声,自身不若尝试着选择另外一条路罢!
丞相亦知,郑督军所谋所行狠戾,却依旧授与兵权擢为别督,我之智不如丞相多矣,何苦自扰?
且克复中原、光复汉室,当舍身报国也,何必吝啬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