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成都,宫禁内,甫一得闻傅佥已被郑璞携去南中,天子刘禅便勃然作色,怒不可遏,“此郑家子,安敢让稚童随军邪!”
而前来告知的侍中关兴,闻言哑然。
微作踌躇,便垂首,声若呐呐,“陛下,傅佥性颇刚倔。”
亦让天子刘禅满脸忿怒,尽化作窘态。
他却是一时忘了,有过傅佥须影随郑璞左右的叮嘱。
沉默少时,关兴便昂首,轻声说道,“陛下,携辎重行军,行途必不疾。不若臣遣一骑,将傅佥追归成都可否?”
但却天子刘禅并为答复,乃是思吟片刻,才压低声音,答非所问,“安国,此事相父可知晓了否?”
“应是未知,臣.......”
略作思虑,关兴刚出言而答,却不想,一宦者疾步而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启禀陛下,丞相来觐。”
“啊~~~~”
一声惊诧,略带恐慌,天子刘禅连忙出声,“速请!”
“唯!”
倾之,丞相诸葛亮缓缓而至,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天子刘禅趋步迎向前,执手引座,“不想相父今竟得闲入宫,我心甚喜焉!”
丞相自是行礼致谢。
几句闲谈罢,便问及了天子近日所学。
期间,或嘉勉,或谏言,或指正,君臣坐谈温馨如父子授业。
待一番叙罢,天子刘禅终究忍不住,将遣傅佥拜师于郑璞之事说了。
亦让丞相诸葛亮挑眉诧异,不禁发问,“陛下深居宫禁,竟知郑家子才学邪?”
“乃是相父之故。”
天子笑容可掬,神情颇雀跃而谓,“那郑家子未及弱冠,竟能作新字书,且得辟命入相府,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学。是故,我所思,不若遣傅佥前去,或可得一良师授业。”
“此言甚善!”
丞相听罢,顿时眉目舒展,屡屡捋胡,口气欣慰无比,“陛下可谓见微知著矣!先帝若有知,必心有慰矣!”
自然,天子刘禅连谦逊数声。
罢了,才将傅佥竟随行入南中之事告知。
亦顺势发问,音容颇为急迫,“相父,那郑家子此去南中凶险与否?若不,我遣一羽林将傅佥追归来?”
临问,丞相诸葛亮一时间,并不作答。
乃微蹙眉而思,数息之后,方含笑而言,“忠烈之后,既已随军,便不必追归来了。嗯,南中纷扰,郑子瑾监军而去,自是有兵事临身;但若说凶险异常,却也不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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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十月末。
牂牁郡,平夷县以东。
一支兵卒皆披甲,横盾执刃,拥簇着各自伍长结小阵,如长蛇蜿蜒,缓缓而行。
时而又或因辎车跟不上,或因前方斥候归来禀报,而稍作止步。
此军自然是郑璞一行。
嗯,朱褒随裹挟郡内吏民叛乱,但却没有将牂牁郡西北角的平夷县占据。
并非不愿,乃是不能。
昔年,李恢被先主授职庲降都督时,还以与东吴失睦,使持节领交州剌史。
意在走牂牁郡水路,攻入隶属孙吴的交州。因而,李恢将庲降都督府从朱提南昌县,转来相邻的平夷县,厉兵秣马,筹备攻势。
然,兵未发,而先主刘备已败于夷陵。
是故,以孤兵力穷,不成行。
后,蜀汉孙吴互聘,申两家和睦,盟约共抗曹魏。
李恢又将庲降都督府转回南昌县,专心维护五尺道的通畅及督视各郡。
但平夷县毕竟被他竭力经营过,驻军多且城池防御工事修缮完善坚固,以朱褒裹挟吏民之力,尚不想前来攻坚,徒增丧亡。
而郑璞三人率军出平夷县,乃是丞相诸葛亮的军令。
十日前,他们行军至庲降都督府后,李恢代为转告了,他们此行的职责:东出平夷县近百里,于延江水(六冲河)拐北处,修筑戍围而守,为他日南征牂牁朱褒前哨。
依地理而看,若在此修筑戍围,便可隔水往南眺望广谈县,循水西顾则至夜郎县,沿水北上可至牂牁郡最北的鄨县,径直东去可至牂牁治所:且兰县。
堪称乃一子落定,牂牁郡北部诸县,皆如鲠在喉。
自然,亦有极大的可能,朱褒于如芒在背之下,会遣大兵来战,诛灭郑璞等守军,夷平戍围。
因而,李恢将其子李遗,遣来了平夷县驻守。
对郑璞三人信誓旦旦,曰:“若贼子朱褒遣众来袭,诸位若坚守难继,可积薪于高处而焚传信,两日之内,我子必将兵救至!”
且,还十分体恤的,将每月运送粮秣之事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