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哂笑,“你小子又耍滑头一千多年的事情,怕是鬼神都说不清楚。”赵桓又深吸口气,正色道:“这便是巨室的可恶之处!他们凭着世代积累的优势,跑到了天下人的前面。看起来都是合情合理,可这合情合理的背后,又有多少不合理!大宋朝有多少军州?四百多而已!他们父子就占了十个,如果把他们当过知州的地方都圈点出来,只怕要有三成的大宋疆土了!”
“虞允文,你说,坐在朕这把椅子上,看这些巨室豪门,该是什么心情?”
吧嗒!
一滴汗落在了地上。
虞允文哆嗦了,甚至比刚刚赵桓问罪,他还要惶恐不安。
渐渐的,虞允文明白了,有一种东西,似乎不是靠着法令能解决的就像现在的林家,且不论他们起家如何,单是对于大宋朝来说,这一百多年,林家勤勤恳恳,忠心耿耿,挑不出毛病。
可正是如此,才是最大的问题。
一句话,人家早就完成了积累,可以堂而皇之享受成果了。
比学习,比考试,比人脉,比威望寻常人和林家就是两个世界,完全没法比拟。
普通人努力几辈子,未必能走进曹县,可有些人生来就在曹县!
这就是差别!
想办法解决吗?
只是用什么办法?
要不干脆像黄巢那样,屠戮士族又或者来一场河阴之变,把满朝文臣都给淹死?
虞允文哆嗦了一下,毕竟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他们虞家也是承蒙祖宗恩荫,不然又哪有今天
放眼朝中,官僚子弟,绝对占了大多数,纯粹的寒门,少之又少。
哪怕在军中,也就只有岳飞、韩世忠、张荣三人,堪称出身寒微,其他人也多为将门子弟。
门第传承传承的不只是财富,也包括人脉,眼界,甚至是智慧容貌毕竟没钱是娶不起美女的,而经过几代美女基因改造,大概率不会出歪瓜裂枣
这种全方位的碾压,几乎是让人绝望的。
“你就是林景贞,倒是一表人才。”赵桓笑呵呵道。
面前的男子书卷气很重,但眉宇刚直,有文气,无媚态和李邦彦那种满脸写着奸佞的人完全不同,赵桓有种感觉,此人似乎刻意不追求高官厚禄,一门十知州,能守住家业,便是最大的荣耀了。
“臣,臣以贺表之名,弹劾军中宿将,坏了官家心情,臣斗胆请罪!”
赵桓淡淡一笑,“无妨,林知府,其实朕不妨告诉你,不久前,朕已经敲打了军中的几位大将,就算你正常上书,具本弹劾,也不会有问题的。朕这个天子还不是浊世昏君,大宋朝也不至于暗无天日!”
赵桓的语气渐渐严厉,似有责怪之意。
林景贞拜倒地上,磕头道:“天子圣睿,人尽皆知。只是圣明天子,终于照不到的地方臣此番是借口送粮北上,才得以目睹天颜,更兼吕本中吕学士鼓励,臣才有胆子掀开此事。即便如此,臣一路上也遭到两次刺杀,几乎丧命。”
“什么?”
赵桓大惊,“林景贞,你是朝廷命官,还有人敢杀你!”
林景贞愣了少许,低声道:“可容臣展示证据。”
“可以!”
林景贞解开了官服,露出胸口,赫然有个三寸左右的伤口,赫然是弓箭穿过造成的!
赵桓久在军中,自然看得出来,这不是林景贞造假。
看过之后,赵桓深深叹息,随即大怒,“九牧之家,尚且敢冒犯,此人该是何等丧心病狂!”
赵桓立刻道:“传旨曲端,把人给朕立刻抓来!不许耽搁!”
林景贞默默穿好了官服,重新跪倒。“启奏官家,臣牧守一方,生忠于朝廷,死问心无愧统制官韩顺夫霸占民女,侵吞田产,更包庇数百名给金贼办事的帮闲,笼络在手下,欺压良善百姓民间怨愤极大,都说,都说光复之后,和金朝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