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间。
江砚小心翼翼地把明岑放在床上,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医疗箱,用医疗棉布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原本洁白的床单染上几片腥红,显得格格不入。
明岑很安静,就一动不动地看着江砚仔细擦着她的脸,动作很温柔很温柔。
他那漆黑的长眸深似宇宙,望不见底,却盛满了柔情、痛惜。
没有厌恶。
没有幸灾乐祸。
也没有恐惧。
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神情。
就好像她只是个受了伤的女孩儿,和别人一样,没什么不同。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校医室也是这么温柔地帮自己处理伤口,虽然表情不太友好,但动作异常轻柔。
也想起了他那句——
【下次受伤了,老师可不一定还会帮你上药。】
而她才没过多久,就这样打了他的脸。
半响,少女突然开口。
“为什么不怕我?”
为什么不用那种看杀人犯的眼神看她?
是不知道她对明子莘干了什么?
还是自以为是地认为避而不谈就可以了?
施舍她么?
“为什么要怕你?”江砚反口问,止血的动作没有停顿过,“岑岑很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能一脚将明子莘踢出这么远的距离,只要她想那样做,走廊栏杆的那点高度根本阻止不了她。
但是她没有。
江砚认真地看着她,不似往常的慵懒,神色虔诚,眉目温柔:“你没做错什么,这只是受到攻击后的正当防卫而已。”
不是你的错。
一直都不是你的错。
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听到他的话,明岑忍不住了笑出了声,肩膀一擅一擅的,不小心扯到了头上的伤口,血又流了出来。
江砚连忙又用止血棉压着,语气有些急促:“别动!”
明岑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老师你知道吗?他们都怕我。”
“他们喜欢用那种看怪物异类的眼神看我。”
“然后在我背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除了明子莘那对母女,没人敢惹我。
…
他们说她是校霸,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
反而是那些自以为是好人的人,用冷暴力用各种言论在精神上肆意折磨她。
她还记得,家里的佣人对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使用的表情、语气、态度。
没有人生来就无所畏惧的。
她会无措吗?
会,怎么可能不会。
但是没有人理会她,反而更加肆意地伤害她。
没有了守护神的她成了众人眼中的软柿子。
等到了最后,成长以来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化成了她最坚硬的盔甲。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也习惯了寒冷。
而现在呢?
仅仅因为两次相助,
两个怀抱,
几句安慰。
她便丢盔弃甲了,将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展示出来。
明岑忽然明白神仙们为什么会选择割去七情六欲了。
求不得,怨憎恨,爱别离。
如果你动了情,就有了软助,就有了欲望,就有了心魔的种子。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面对江砚的时候,她有了贪念,想要靠近他,也想要他靠近自己。
所以就把自己从没展示的另一面都给他看了。
是不是因为来到了小世界,原本被她舍弃了的情爱之感又尽数归还了?
但是——
“老师想要什么?”
少女软糯的嗓音响起,带着几丝凉薄。
【江砚,给你一个机会好不好?】
也给她一个放弃他的机会。
她这样的人不好。
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贪念,有了恐怖的占有欲。
而他太好了,不应该被恶魔盯上。
所以只要他说,他想要什么,想要从她身上要什么。
只要她有,她就给,算是回报他之前的好,两清了。
这样就可以找到远离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