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李义珣大军撤离剑门关,往南行四十里,黄昏扎营。
深夜,大帐内油灯十几盏,将整间屋子照得很是明亮。
伴着袅袅蒸腾的茶气,十几个人在长案相围而坐。
为首的是一袭紫袍青年,吊梢眼,瘦削脸,面相粗鄙。
身旁一个碧眼鹰钩鼻的中年男子起身,指着详细舆图,汇报道:
“单单占据益州还不够,周边城池也需攻破,这样才能形成一条紧密的防线。”
一个美鬓文士淡淡开口:“执失将军,大都督府毕长史威望颇深,到时候由他去游说,城池不攻自破。”
执失奉节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伯父,你怎么看隐太子的后裔?”紫袍青年颇为恭敬的询问。
李浩淼摇了摇羽扇,不以为意道:
“一头蠢豕罢了,如此拙劣的阳谋,他竟然也会上钩,不愧是李建成的孙子,一脉相承。”
听着这饱含讥讽的话语,众人神情各异。
尤以崔东远表情更是僵硬,他知道李义珣的背后有博陵崔氏的影子。
如果两方决战于蜀中,这不是咱们博陵崔氏内斗么?
紫袍青年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说的话也咽回肚子了。
他有自知之明,也甘愿做陇西李氏的傀儡。
毕竟自己跟张巨蟒差的太远了,两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自己是绞尽脑汁,人家是随手应付。
结果还是搞出一个阳谋,李建成孙子加入战局,打破了他们布置好的战略。
冷静下来想想,终于领教到了什么叫做千年年难得一遇的铁腕人物,张巨蟒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嗣泽王,别忽略了淮南,这才是我们之所以敢撤离剑门关的底气。”
李浩淼平静望着紫袍青年,语气风轻云淡。
不止是李义珣,其余人也长松一口气。
真正直面张巨蟒,那股恐惧怎么也抑制不住。
但想到谯县桓氏毁掉堤坝的布局,他们便有了十足的信心。
李浩淼咳嗽一声,吸引所有人目光后,轻描淡写的说:
“所谓政治,无非两点,一者民心,二者利益。”
“哦?”李义珣皱了皱眉,欠身道:“请伯父解惑。”
李浩淼指节轻叩长案,不疾不徐道:
“钳制蜀地舆论没什么用,关键还是战争,通过一场大胜,才能收获民心,招揽民望,得到万民簇拥,这是立身立根之本。”
听到“立身立根”四个字,李义珣眼底迸射出浓郁的野心。
只要击败张巨蟒,他就能割据蜀中,进而打着复辟李唐的旗号逐鹿天下!
李浩淼暼了他一眼,继续道:“利益更简单了,通过战争达成某些诉求,比如让大周皇帝妥协。”
“再比如,彻底碾灭咱们的心腹之患张巨蟒!”
众人频频点头,很是赞同。
李义珣笑着恭维:“有伯父运筹帷幄,此战岂有失败之理?”
“呵呵,嗣泽王谬赞了。”李浩淼羽扇轻摇,神色略有得意。
李义珣环顾众人,心里念头闪过。
所谓利益诉求,李浩淼代表的陇西李氏,希望此战大捷,进而直接威胁皇帝,赦免陇西李氏的谋反罪名。
当然,能在战场上诛杀张巨蟒这个罪魁祸首,那再好不过了。
太原王氏这些家族也差不多是这个算盘。
“对了,”似是想起什么,李浩淼表情严肃道:
“嗣泽王,你要传达下去,咱们大军的侧重点是张巨蟒,而非李无涯,跟他们碰上,不可拼死命。”
“我估计李无涯也是敷衍应付,不会轻易顺从张巨蟒的调遣。”
李义珣略默,渐有苦涩意味弥漫心头,最终轻轻颔首。
自己虽然是世家的提线木偶,但对方这种当众指派吩咐的语气,着实让他难受。
就在此时。
“王爷”帐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李义珣皱眉,沉声道:“进来!”
一个风尘仆仆的斥候入帐后跪倒,尖声道:
“启禀王爷,朝廷大军开拨了。”
“”李义珣口型一僵,惊疑不定:“这么快就进驻剑门关了?”
说完侧目盯着执失奉节,“动员八万大军,至少要几天吧?他们这么快,难道事先知晓了?”
颇知战事的执失奉节摇头:
“王爷,依末将看,可能是张巨蟒治军森然,军纪严明,士卒执行能力强。”
“诸位。”李浩淼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必在乎细枝末节,我们尽快入驻益州。”
“对。”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附和。
地上的斥候吓得双腿抖如筛糠,终于趁着空隙插上话,哑着嗓子道:
“他们北北上!”
刹那,所有声音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