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头戴斗篷,身着布衣的男人牵着骏马站在城门。
他看了眼皇城方向,又看着城外。
“驾!”
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朝西驶去。
夜凉如水。
如若泼墨的苍穹下,诺大的军营,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八万将士已沉沉入睡,大营之外,斥候尚在往来不断的夜中巡侦。
中军帐。
张易之看着张三,沉声道:“你持我印章去新野驿站,若有飞鸽,立刻带信找我。”
张三是自家部曲,最为可靠。
“是!”张三接过印章,领命而去。
张易之捏了捏眉心,那不安的情绪愈来愈强烈,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能算得事无遗漏的不是人,是神灵。
他张易之显然跟神灵无关。
正此时,却听到脚步声响起,帐外传入裴旻的征询声:
“启禀公子,斥候在军营外抓到一个人,他自称独孤阳曦。”
张易之神色微变,眯了眯眼睛:“请他进来。”
须臾间,裴旻带着独孤阳曦步入了帐中。
看着对方还布着血丝的眼眸,张易之亲自为他倒一杯热茶:
“坐吧,什么事让你急着赶过来。”
独孤阳曦欲言又止。
张易之摆手将裴旻屏退。
而后审视着他:
“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有事直言无妨。”
独孤阳曦坐在椅子上,平复紧张的情绪,哑着嗓子道:
“前些日子,李昭德找我,说到时候要我开城门,放他一万私兵入城。”
轰!
犹如平地起惊雷,张易之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政变!
原来如此!
那两个疑虑迎刃而解。
为什么羽林军底层禁军调换,因为政变必须掌握玄武门的羽林军。
李昭德在李唐旧臣心目中威望非常高,他完全能怂恿蜀中李义珣起兵谋反。
一明一暗,手段高超。
想颠覆江山社稷?
想让我死?
这一次,都拿命来填吧。
昏暗的灯火下,张易之神情陡然间冷得像是寒冰一般,仿佛能冰冻世间万物。
独孤阳曦看了他一眼,竟脊骨发凉,浑身打着寒颤。
“确切时间,知道么?”张易之声音异常凉薄。
独孤阳曦脑袋摇得像钟鼓,低声道:
“他只让我随时等候通知。”
张易之盯着他,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什么都不知道?”
“真真的。”独孤阳曦垂着头,声音颤抖。
张易之起身,在大帐内徘徊良久,淡淡开口:
“你至少一个国公爵位,右羽林军由你掌舵,你夫人将成为公主。”
轰!
像是惊雷在独孤阳曦耳边炸响,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人竟陡如筛糠,那是激动到极致的模样。
那些煎熬烟消云散,换来是无止尽的欣喜。
天大的赏赐!
梦寐以求的东西似乎唾手可得!
最关键的是,他能感受到对方那磅礴的自信。
仿佛能轻易摧毁朝堂那些野心家。
张易之走到他面前,身子微倾:“你这个决定,能保你一世富贵。”
说完坐回位置,喝了声,“裴小子。”
裴旻闻声入帐,张易之指着他:“独孤,你到时候随时听我指令,我会派他跟你接洽。”
独孤阳曦抬头看了眼裴旻,重重点头。
“避免被人查到行踪,立刻回城。”张易之表情严肃。
独孤阳曦竭力控制兴奋,听到这话,躬身行礼。
而后抱拳离开,他背影不复来时的佝偻,现在却挺拔如出鞘的利剑!
张易之收回了目光,眸子之中一片平静深邃。
无心插柳柳成荫!
其实当时他想法很简单,面对坚固无比、且浇铸水泥的洛阳城墙,靠人力攻城要耗费很长时间。
所以他才找到独孤阳曦,这个人顾家的弱点太明显。
只要控制住此人,就能保证城门畅通。
运气总会终归留给有准备的人。
自己那随意布下的棋子,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易之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史书,每逢历史大变局,总有小人物闯进前台扮演关键角色。
他们或许被历史车轮碾碎,与草木同腐或者抓住机遇一飞冲天。
张易之此刻很感激独孤阳曦这个小人物,没有他,自己差点就要等待命运的裁决。
先前准备的飞鸽传书就是笑话,这可是政变,等急信到手上,黄花菜都凉透了!
一旦武则天下台李唐复辟,他张易之就真正称得上举目皆敌。
单凭个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