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高务实已经探明了你我二人的深浅虚实,已然开始缓缓抽刀,刀锋之冷冽可谓望之生寒。这下子你倒是又怕了,坐不住了,来找我示好、找我问策了?呵,早干嘛去了!
沉一贯面上并无表情,但目光中显然露出一丝丝嘲讽与不屑,也不曾答话。
赵志皋却似乎真的老眼昏花,对于沉一贯的态度宛如丝毫不见,见沉一贯不回答,他便继续道:“唔,说起来,方才会上蛟门兄虽然是被迫答应,不过想想却也没那么悲观,其中可做的文章倒也不少……哦,不过这些都是蛟门兄擅长的,倒也不必我多言置喙,呵呵。”
沉一贯心中一动,认真打量了赵志皋一番,暗道:赵濲阳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我此前倒是小看了他,他虽然看似老迈衰朽,其实心里对当前局势一直有深刻的洞察,甚至在今日之局面下也依旧觉得形势尚未到不可挽回之际?可是……他这自信是从哪来的?他究竟看出了什么?
“濲阳兄这话委实过誉了,一贯才疏学浅,素来愚钝,及于今日之局面,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力挽狂澜之法……濲阳兄若有良策,还望不吝赐教啊。”
赵志皋诧异道:“蛟门兄莫不是自谦?眼下局面看似凶险,可以蛟门兄之智又岂能看不出来其中关键?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万法不脱其源,这朝廷之局面无论出现任何变动,归根结底只在一人:皇上。”
“皇上?”沉一贯吐出一口浊气,无奈道:“是啊,一切终究要看皇上怎么想、怎么做,可是那又如何呢?现在最大的问题可不就出在皇上那儿么?濲阳兄,谁最能影响皇上?”
沉一贯摇着头自问自答:“呵,这还用问吗,自然是高日新。”
“平时或许是,如今却或许不是。”与平时不同,这次赵志皋并不唯唯诺诺,反而极其少见的目中精芒一闪,道:“高日新圣卷独隆的确不假,但那毕竟只是在朝廷,却不是在后宫。”
“嗯?”沉一贯愕然一怔,迟疑道:“濲阳兄可否说得明白些?”
赵志皋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老病恹恹的模样,有气无力地道:“天下之圣卷,外有高日新,内有郑贵妃。在外廷,无人能斗倒高日新;在后宫,无人能斗倒郑贵妃。
蛟门兄,你知道我为何始终不赞同你与高日新作对么?正是因为皇上在外廷真正信任的人,其实就只有高日新一个。所以呀,但凡这天下还是万历之天下,那么高日新只要没有举旗造反,便一定不会有人能将他扳倒。
而在后宫,也有一个如同高日新一般重要的人,那便是郑贵妃。同样的道理,只要郑贵妃不是真的丧心病狂意图弑君,那么她的地位也不会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取代。
甚至……皇上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到她的安危,甚至她的地位。如此,蛟门兄还要问我当前的关键究竟是什么吗?”
沉一贯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他一时也没工夫去思考赵志皋为何认为天下之圣卷“外有高务实,内有郑贵妃”,两人皆不可能在各自的地盘被斗倒。
不过,他随着赵志皋的说法一下子想到了“矛盾”一词,继而想到“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一说,沉吟着道:“一贯昔日曾风闻一事,说郑贵妃当时曾想给高日新上些眼药,但那一次枕边风却吹出了意外,以至于她还被皇上严厉警告……这似乎与濲阳兄之说法颇不相同呀。”
这件事的确发生过,而且自那以后郑贵妃还真就再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说高务实半句不是了,连带着原先眼高于顶、见谁都趾高气昂的郑家人——如郑国舅,见了高务实都是恭恭敬敬,恨不得见面就先给高务实磕一个才好。
但赵志皋显然对此有不同的认识,他轻轻一笑,摇头道:“这不正说明我方才所言有理吗?皇上警告郑贵妃的是什么?归根结底,是‘不得针对朕在外廷唯一信任的重臣’。
但是,这场面倘若反过来呢?我是说,如果高日新反过来要动郑贵妃呢,皇上又会是什么反应?”
沉一贯思索着道:“濲阳兄的意思是,如果高日新针对郑贵妃,那么皇上也会为郑贵妃出头,反过来警告高日新?”
赵志皋欣然道:“然也。”
“那么如果……”沉一贯眯起一双三角眼,沉吟着道:“如果高日新不听劝,依旧坚持要动郑贵妃呢?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咱们是不是就有机会验证一下,看看这一内一外两位最得圣卷之人,终究是谁更胜一筹?”
赵志皋略微沉吟便摇头道:“高日新应该不会这么做,他历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他或许不会,但很多事并非他都能亲自把控一切,很多事免不得要假手于人,而这些为他办事之人可未必都有他那么精明。”沉一贯捻须一笑。
赵志皋微微皱眉。他发现沉一贯这个人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不知足。
本来,自己只是想告诉沉一贯,只要知道郑贵妃不可能被斗倒,高日新也因为知道这一点而不可能真的去死斗郑贵妃,那么他沉一贯就可以利用这一现实来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