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馨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因为从目前朝鲜的情况来看,事件发展几乎可谓是全在高务实早前的“预料”当中,实在不应该有什么值得苦苦思索之处。
然而高务实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了,他盯着一幅以朝鲜半岛为中心的东北亚堪舆图,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在算时间。”
“时间怎么了?”刘馨也把目光挪到那幅地图上,看了一下,问道:“哦,你在算李如松还要多久能出兵?”
“那是其一,或者说只是其一。”高务实依旧皱着眉头,道:“这次日军入朝作战的时间比原历史上晚了大概四个月,我刚才就是在想这四个月时差可能导致的影响。”
他一提到这里,作为南疆“绝代双娇”的刘馨马上明白过来,立刻道:“只有两个月左右,朝鲜就要入冬了。”
高务实点了点头,有些忧虑地道:“两个月还是满打满算的,李如松如果不在一个半月之内出兵,那他很可能就只能发动冬季攻势了,这在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可不容易。”
刘馨沉吟道:“你之前也让曹簠在辽东发动过一次冬季攻势”
“那可不同。”高务实大摇其头:“曹簠那一次出兵不过两万,作战的区域又在叶赫,不过是北关外数十里,与开原这个辽北核心城市相距可谓近在咫尺,后勤方面压力其实很小。
但李如松这一次可不同,他要去的是朝鲜,而且第一场大战爆发地有很大概率会是在平壤。从后勤的角度而言,辽东军出战朝鲜,按照李如松的思维,物资应该会集中在辽阳。
可是,从辽阳到平壤要经过数个较大的城池,道路距离大概有八百里,而且大多数路段都是山路。这对于大军补给而言恐怕非常艰难,而这种情况下,一旦发生了连绵秋雨或者干脆入冬,那甚至可能会是灾难级别的。”
刘馨终于也被高务实这番话搞得眉头大皱,想了想道:“那怎么办,催促李如松赶紧出兵?”
“李如松是个不需要催促的将领,他的立功心切远在其他人之上,但凡他有条件出兵,一定是不甘人后的。”高务实摇头道:“现在的问题不在李如松本人,而在于辽东军的准备情况。”
“这倒也是。”刘馨想了想李如松之前的一系列表现,也不得不承认他在作战这一块儿的确是个拼命三郎,能出兵肯定不会拖拖拉拉,问题是辽东军的准备看起来有点慢,这和他此前出兵的雷厉风行实在有些差距颇大。
她把这个问题向高务实提出,高务实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我估计李如松可能没有拿到李家的全部财权,现在搞不好是手里缺钱了。”
刘馨愣了一愣,纳闷道:“这话怎么说的,他爹都已经致仕了,他现在才是辽东总兵,怎么会有没拿到李家的财权一说?”
“老一辈人打下基业,然后担心后辈乱搞一气,因此即便退下来也是退而不休,这种情况难道很少见吗?很不合理吗?”
高务实摆手道:“我估计李家现在可能就有这般情况,李成梁对于儿子的作战能力想必应该是满意的,但你也知道,他的做派和李如松完全不同,似李如松这般为了打赢战争不惜一切的作风,李成梁可就未必很满意了。”
刘馨有些恼火道:“你是说,李成梁可能在这个时候用卡银子的办法让李如松没法太快出兵?可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李成梁好歹也是一代名将,他就看不出来?”
“李成梁是名将,但也是政客,他可不是李如松那样单纯的人。”高务实淡淡地道:“如果我没料错,在我入阁之后,他恐怕也在怀疑继续留在心学派会不会是一步臭棋,继而在等着我给他一点台阶和好处,让他能够合情合理地改换门庭。”
“哦?”刘馨这次真是吃了一惊,眼神不定地看着高务实:“你从战场上这一点点微妙的小事就能看到这么多?”
“要不然呢?我能活到现在,就只是靠着我三伯、恩师和大舅他们三位的余荫?”高务实呵呵一笑,道:“除非人在前线、生死关头,否则政治永远都得放在军事之前来考虑。军事上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多想想政治层面,往往便会找到答案。”
“往往?那如果不是政治问题呢?”刘馨这话听起来有点抬杠,虽然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高务实却笑了起来,道:“倘若不是政治,那就只能是更底层的逻辑出了问题:经济。”
这是一套高务实的惯用思路,刘馨已经听懂,于是点头道:“好吧,那先说回李家辽东军李成梁想通过拖延李如松的进军让你发觉他的态度有了变化,继而等着你去拉拢他是这个意思吧?
但他凭什么认为你一定会去拉拢他,而不是直接将李家打落尘埃,用其他人取而代之?毕竟,你手底下其实不缺武将,甚至不缺将门。”
高务实笑了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的一贯风格啊。我这么多年来,有几次是非要将人斩尽杀绝的么?一只手都数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