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从一个更远的角度上看历史,自然会觉得家康的路线复刻了源赖朝,但站在万历十八年来看呢?那更加可感的历史当然是上杉宪政和足利成氏了。
没有任何地理上的原因能说明,为什么家康没有变成另一个古河公方,为什么后北条一百年都收服不了的关东豪族能被家康解决。所以只能说事在人为,德川家康处理内政的能力就是这么高。”
“所以丰臣秀吉是输在内政上?哦,或者说是输在小看了德川家康的内政才能上?”刘馨问道。
“输的不是丰臣秀吉,是茶茶和秀赖母子。”高务实正色道:“秀吉在这方面没输,他输给家康的地方其实是子嗣和寿命。”
“可我记得你之前说秀吉的长处是权谋啊,比如什么外交啦、调略啦这些。”
“没错,但我没说他内政就不行啊,我一直都说秀吉的弱点是急功近利,以及丰臣家当时手底下的将领相对来说不如德川家而已,这并不影响他在内政上的本事。”
高务实起身去找到日本堪舆图中的分封图挂在画架上,指着图道:“你仔细看看秀吉对国内势力的分封就可以清楚地发现:丰臣家的领地并非物产丰盛,也不能说面积特别巨大。事实上,秀吉不仅对家康,对其他有利用价值的大名也都是不吝啬土地的。”
刘馨立刻接口道:“说到这一点,我一直有些疑问,在封建时代,土地就是一切。伴随土地分封出去的还有人口、赋税、兵员、物产等等。所以我就纳闷了,丰臣秀吉这么大方地封赏,难道就不怕这些被封者实力壮大然后起兵造反吗?”
“他不是不担心,而是手上有更好的资源:商路。”高务实笑起来,伸出手指在那副地图上虚画着一条条线络,道:“你看,由于日本的国土形状限制,从北九州到濑户内海,从堺港到北陆和关东平原,最后到遥远的日本东北,形成了一条由西南到东北的商业线路,越接近大明,越处于商路上游,商人的利润越大。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此时整个亚洲的经济中心在大明朝手上。虽然秀吉对其他大名封赏大方,但从北九州经濑户内海到琵琶湖的商路,却牢牢控制在丰臣家的手中。从这个角度看秀吉的封赏,就能轻易的发现其他大名基本都处于商路的下游,只有丰臣家稳稳居于上游,而且成为核心。
秀吉通过控制商路累积了大量财富,甚至在经历了失败的侵朝战争之后,到德川家康准备向丰臣秀赖发难时,丰臣家仍有巨量的黄金储备。所以,到秀吉的时代,各大名的势力对比已经从战国初期比拼土地产出转向比拼对贸易线的控制上了。”
刘馨心中一动,忽然回想起刚才高务实对堺町的判断。不过高务实没等她细想,已经接着道:“这样再看看关东平原,虽然地形平坦、水源充沛、物产丰富,但却处于日本贸易线的下游。
如果家康起兵反抗秀吉,就会自断贸易线,导致自身经济实力下降。同时秀吉可以动用强大的资本力量,配置大量武器和后勤,雇佣更多的士兵,届时德川家将和北条家一样被攻陷。
所以,秀吉将德川家从东海道贸易线上转封到更广阔的关东平原,与其说是奖赏家康,给他增加了名义上的一百万石,倒不如说一开始就是要把他囚禁在关东。”
刘馨想了想,似乎不太认可,道:“那既然如此,就算丰臣秀吉死了,这些贸易线依然掌握在丰臣家手里,丰臣家的实力仍然应该力压德川家才对,可为何后来的丰臣家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强大的实力,甚至感觉只不过是个中等偏大的势力?”
“武将派和奉行派之间的尖锐矛盾我早就和你说过,这就不必再说了。”高务实道:“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侵朝之战打败了。”
刘馨一怔,迟疑道:“你是说因为侵朝之战打败了,因此丰臣家威望大跌?可这只是号召力的问题,和丰臣家直接掌握的实力强弱没关系吧?”
“威望当然主要是和号召力相关,不过我这里要说的不是这一点,我要说的还是商道问题。”高务实轻哼一声:“侵朝战争的发动切断了大明到日本的海上贸易线,而战争的失败则直接导致日本从初步进入比拼资本的时代,退回到比拼土地产量的时代。
失去贸易线上游的优势地位,丰臣家的经济实力自然大为削弱,原本重要的贸易港口经济凋敝。同时,由于日本中西部大名在侵朝战争中损失极大,日本的势力均势发生逆转:留在日本国内的东部大名们相对实力瞬间大涨,而其中获利最大的自然就是德川家康了。”
刘馨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之前说丰臣秀吉梦想在征服大明之后自己迁去宁波坐镇,原来贸易收入对丰臣家的重要性如此巨大,这就难怪了。”
高务实此时终于能把话题绕回去了,轻笑一声道:“所以现在你再回头想想,我刚才说丰臣秀吉不太可能亲自对我们在堺町的日本总部动手,是不是有点道理?”
“嗯,是的。”刘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