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起身告辞。丰臣秀吉假意挽留两句,也就由他去了。
同一时刻,朝鲜的王宫之中却是另一番景致。这朝鲜王宫原是仿照大明国的紫禁城修建的,但其中的各种殿宇规格、规模却只敢相当于大明朝藩王府邸。然而,由于朝鲜又是与大明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藩国,在大明各大藩国中汉化最深,对明廷执礼最恭。故此,经大明成祖皇帝特别下诏批准:允许朝鲜国君在自己的金銮殿上配有一座雕饰五爪金龙的王椅,只是体积要比大明紫禁城中的龙椅小上许多。
对成祖这一恩典,朝鲜历代国君自是感激不尽。他们平时便供着那龙椅不敢入座,只有每逢盛会大典之时才会登上金銮殿的龙椅,召集百僚、宣诏发令,以示本国作为“小中华”的赫赫威仪。
而这一日,朝鲜王宫的金銮殿上却没了往日的静穆凝重,反而歌姬如云、酒筵铺陈,一派热闹非凡的喜庆气象。
原来,今天是朝鲜国君李昖的四十岁生日。一向喜好繁华热闹的他,当然兴致大发,早已决定在金銮殿上大办宫筵,与文武百僚同乐共娱。一些恪守礼法的老臣认为他此举有失体统,纷纷上奏却劝他不住,也只得由他去了。
席间,朝鲜领议政柳成龙恭恭敬敬举起手中玉杯,率文武群僚祝道:“臣等恭祝大王与天同寿、安享永乐!”
“好!好!好!众卿不必多礼。”李昖坐在那张纯金龙椅上,胖胖的圆脸笑意盈盈。他也不起身,一举金杯正欲欢喜答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忆起刚才群僚的祝词当中有“永乐”二字,急忙放下了金杯,走下龙椅,俯身便向西方拜倒原来柳成龙在无意中提到了朝鲜宗主国明成祖年号,这是对宗主国大明的不敬。而李昖急忙向大明国的北京方向拜倒,则是以自己虔诚礼敬来弥补刚才众僚犯讳的失礼之处。
见到大王这般举动,柳成龙一愕之余,立刻醒悟过来,急忙率领群僚离席纷纷向西而拜,战战兢兢地说道:“外臣等愚鲁无知,冒犯了大明上国先帝年号,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昖君臣等人向西行过三拜九叩大礼之后,这才心有余悸地纷纷平身。李昖抬眼看了看柳成龙,惊魂未定地说道:“柳爱卿,今后你谈吐措词之际,须得多加留意才是!倘若上国闻知今日此等失敬之事,一纸御诏斥责下来,那却如何是好?本王听说当今大明皇帝陛下春秋正茂,刚正明决,驭下甚严,前段时间已经出兵要一扫蒙古余孽天威浩荡啊!若是他一怒之下遣使来问,即便本王只怕也回护不了柳爱卿你了”
“是!是!是!大王训斥得是!愚臣日后再也不敢造次了!”柳成龙伸手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起身急忙和文武群臣一道退回坐席边跪下。
李昖站在王座前静了片刻,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轻轻咳嗽一声,然后走回到王筵上坐了下来。
“你们也入席吧!”他向跪伏在席位边上的群臣吩咐了一声,径自提起了银箸,便欲用膳。这时,忽听到殿外宦官扬声禀道:“抚倭正使黄允吉、抚倭副使金诚一归来朝舰,现在殿外守候,请求大王紧急赐见。”
“黄爱卿和金爱卿回来了?”李昖听了,正伸向那盘中的银箸顿时停在了空中,沉吟一下,道:“速召他二人上殿觐见。”
这黄允吉、金诚一是李昖日前以邻国使臣的身份专门派往日本国,假意祝贺丰臣秀吉“肃清四方、一统扶桑”的。当然这是在明面上,金允吉、金诚一是前去祝贺的。在暗地里,李昖却是让他俩打探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对待朝鲜的态度的。丰臣秀吉给他的书信被他一口回绝,虽然心里觉得那厮只是胡说八道,但终究还是要看看虚实嘛。
殿门之外,只见黄允吉、金诚一二人面无人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奔到王筵之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似是累得筋疲力尽,一个劲儿地摇头吐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歇一歇歇一歇再说吧!”李昖见他二人这等模样,岂好意思再加催问?只得挥手让两名宫女各自端了一杯温茶给黄、金二人递了过去。
黄、金二人叩头谢过,仰起身来,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咕嘟咕嘟”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静息片刻,这才平复了心情,跪正了姿态,准备开口奏事了。
正使黄允吉咳嗽了一声,语气中仍掩不住激烈的惊慌和激愤,急促地说道:“大王,倭国关白丰臣秀吉野心勃发,竟然想要侵吞我朝鲜三千里江山了!”
此语一出,大殿之上顿时一片死寂,连那些翩翩起舞不问国事的朝鲜歌姬们也立刻停住了动作,木然而立。大殿两侧奏乐的乐师们也放下手中的乐器,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李昖,不敢再演奏下去了。
在生日大宴上骤闻这等祸事,李昖再也无心娱乐了,将手中的银箸“啪”地一丢,沉着脸向外挥了挥手。歌姬、乐师们急忙知趣地匆匆退了下去。
金銮殿上的空气就像一下凝固了似的沉闷起来。良久之后,才听到李昖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团沉闷:“黄爱卿!他莫非是在虚言恫吓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