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不同于高务实,高某人多知道几百年的历史,因此也知道鞑清中后期出现的一种看似雁形阵,其实却有不同的阵法。虽然一开始这种阵法只用于兵力相当较小的时候,但高务实发现在草原上以全骑兵对战也可以使用。
这本是一种三队平行配置的战斗队形,中间一队人数少,两翼的人数多,形似螃蟹,所以叫做螃蟹阵,文雅一点的说法叫做蟹螯阵。这种阵法极为灵活,还根据敌情不同而变化极多。
如敌仅分左右两队,就以阵的中队分益左右翼,也成两队。
如敌前后各一队,就合左右翼的前锋为一队,以左右翼后半与中间一队合而平列,以为前队接应;
如敌左一队兵多,则变偏左阵;右一队兵多,则变偏右阵;如敌出四、五队,也分为四、五队次第迎击。
其大螃蟹包小螃蟹阵尤为着名,其法或先以小阵与敌交战,后出大阵包围,或诈败诱追,伏兵四起,将敌包围。
螃蟹阵变化虽然复杂,但损左益右,移后置前,运用之妙,在于统将根据敌情临时指挥。其进退开合的疾徐,只须几个大旗手娴习,全军望大旗向哪里就向哪里奔赴。所以一军用了几个大旗手,便可以指挥万众,略无参差,提纲挈领,深得以简驭繁的妙用。
此种阵法并非出自鞑清一方,而是出自太平军。高务实是在一次为了写论文而查阅太平天国运动资料时看到的,当时颇为惊讶,只觉得杨秀清着实是个人才。
这个蟹螯阵堪称精妙而不麻烦,它避免了给具体士兵带去太多对指挥理解难度的提高,将阵法使用是否成功的宝押到了指挥官和大旗手的肩上。如此一来,只要指挥官反应够快够准,大旗手指示到位,阵势的变化就几乎不会有太多的困难,极其有助于临时变动。
为什么要强调临时变动?因为高务实要的就是临时变动。
布日哈图集中兵力于中军,其意图十分明显,可以说是对他这个看似雁形阵的针锋相对。至于用意,自然也不难猜,他就是要赌一把高务实的中军过于薄弱,他要集中兵力一举击穿——在明军强大的两翼击破他之前,先击穿明军中军。
在布日哈图看来,明军两翼再如何强大也改变不了一个战略上的事实,那就是高务实在明军中无可替代的重要性。只要击破中军,无论高务实是被阵斩、被俘虏,哪怕就算逃掉了,此战明军都只能立刻大败,绝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大明第一文帅的名头既是明军信心的来源,也可能是明军崩溃的导火索。高务实的蒙元经略大纛树立在中军不倒,明军就觉得自己不会败;蒙元经略大纛一旦倒下,整个明军各条战线的士气必然一泻千里。
届时,十几年前那支不敢与蒙军正面对决的明军必将再现。
所以布日哈图现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效仿唐太宗李世民经典的“卷旗过营”——不顾一切直接杀透敌军中军,然后砍倒敌军大纛,将自家战旗猛然高高扬起。敌军一看自家中军主帅战殁,哪里还有什么战心,立刻就变成霜打的茄子,精神萎靡,任人宰割。
这一手宛如后世所谓的“斩首战术”,通过直取敌军中枢,既切断其全军有效指挥,又打崩对方士气,堪称李世民在秦王时代最强悍的战术。
如虎牢关之战中,李世民以三千五百兵力大破夏王窦建德十万大军,虽然整个战争过程中李世民用了很多策略逐渐累积得胜的可能,但最终战场上的获胜,归根结底还是靠这一手“卷旗过营”。[注:当然李世民早年动不动就陷入重围,其实大多也是因此导致。]
然而布日哈图不知道的是,他深刻研究高务实的同时,高务实对他也进行了同样深刻的研究,把对他的重视程度一再提高,甚至看得比图们汗本人还要紧。
对于布日哈图的判断,是高务实深刻分析其当前面对的局势、按照布日哈图的个性综合得出的。布日哈图的用兵特点其实以寻常思路来看可谓非常好,他一贯谨慎,但在关键时刻却又豁得出去,是真正的大将之风。
但问题是,布日哈图面临的麻烦远比高务实更大、更多。高务实的很多麻烦出自大明的官场体系,需要的主要是政治手段;布日哈图的麻烦主要是蒙古生产力不足和人口不足,这玩意即便有办法解决,那也绝非一两代人能搞定的,不仅需要手段,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所以他二人的麻烦不同是明蒙双方基本实力相差悬殊造成的,布日哈图作为在察哈尔根基浅薄的一介军师,能改变的余地不大,效果自然也有限。
人口和生产力基础摆在那儿,布日哈图纵然三头六臂又能如何?就算换了高务实是他,去帮蒙古人发展生产力,那表现也未必能强到哪去。
因此,高务实此刻除非摆一个十足的防守阵型,否则布日哈图都会摆出一往无前的攻击阵型。无他,拼不起罢了。
“呜——呜——呜……”蒙军号角响起,原本向心集中的蒙军很诡异地向左右两边各自分出约五百骑慢慢驶出主阵地,胯下的战马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