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在东厂做出的指示,按理说应该是非常机密的,但事实是,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亲自坐镇兄长府中的锦衣卫都督朱希孝就收到了详细汇报。
不要误会,朱希孝并不是要作死,派锦衣卫密探反过来监视东厂,而是东厂之中自然有人来向他通风报信。
东厂本职之中就有一项是监视锦衣卫,为何反而会有东厂重要人物把消息往锦衣卫都督这里传?
因为厂卫在此时,已经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了。
此事如要详细分析,未免说来话长,简略的讲一下就是既有历史渊源,又有人员互为流动的原因。
厂卫并行之初,锦衣卫的权势更盛于东厂,厂权的发展,初起于汪直之设西厂,再起于刘瑾复设西厂并置内行厂。刘瑾败后,西厂、内行厂俱革,而东厂由太监张锐掌领,与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争相侦缉,这成为厂卫制度发展的关键。特务制度与所有制度一样,也就这样慢慢成熟起来。
到了后来,厂卫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但其关键却是密不可分。因为东厂除去太监外,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档头、番子,均由锦衣卫选充。因此史书中才说:“厂卫未有不相结者,狱情轻重,厂能得于内。而外廷有杆格者,卫则东西两司房访缉之,北司拷问之,锻炼周内,始送法司。即东厂所获,亦必移镇抚再鞫,而后刑部得拟其罪。”无风注:出自明史刑法志。
但密切归密切,却不等于东厂之人就“应该”有这么大的胆子,把厂公的指示这么干净利落地卖了所以这里头又有这个时期的特殊原因。
众所周知,有明一朝,大多数时候东厂是压着锦衣卫的,但也有个别时期并非如此,譬如鼎鼎大名的嘉靖帝奶兄弟陆炳执掌锦衣卫时,锦衣卫的权势就完全不虚东厂。陆大都督的事迹知之者众,倒是不必细说,要说的是陆炳这人的做派。
陆炳好财,而且敛财有道,曾笼络凶豪恶吏为爪牙,侦知民间富人有小过,即收捕并没收其家财,积资数百万,营造豪华别院十余所,庄田遍布四方。但更关键的却是,陆炳也极会“散财”,史称“结权要,周旋善类,亦无所吝”,这才是他的聪明之处。
陆炳深得权谋之道,除了忠心服务于皇帝,还与当时的内阁重臣关系密切,特别是与严嵩勾结最深。但是,陆炳祸害政敌起来虽然从不手软,可在嘉靖帝数次兴起大狱,欲置许多朝臣于死地时,他又会竭尽全力加以保全,而且从未“构陷一人”,因此虽然害了很多无权无势的民间富人,却颇受朝中士大夫的好评。
正因为他左右逢源,做人做得简直太成功,因此官运也格外亨通。他是有明一朝唯一一个三公兼三孤太师、太傅、太保合称三公,少师、少傅、少保合称三孤的得主,人臣能得到的荣誉,几乎全部集于他一身。
嘉靖帝对陆炳的宠爱,还有一个事例可以证明:按照当年的规制,每逢上朝时,锦衣卫只有资格站立于大殿的西边。但嘉靖帝却单独为陆炳破了例,“特命上坐,班二品之末”。
陆炳之后,锦衣卫的权势虽然有所下降,但由于朱希孝是成国公朱希忠的亲弟弟,而朱希忠正是当年和陆炳一起救出嘉靖帝的人,因此锦衣卫在此刻仍然可以与东厂分庭抗礼。而朱希孝也因为陆炳当年的成功,在很多方面刻意模仿,又加上他兄长朱希忠也是个深结文臣的勋臣领袖,因此能保锦衣卫权威不落。
如此,再算上厂卫之间原本的渊源,东厂之中愿意跟他保持“非同寻常”关系的人,自然也就少不了了。
朱希孝面如重枣,身材高大,身上穿的当然并非普通飞鱼服,而是大红蟒袍这是嘉靖时期就获赐的特权。此刻,他正拿着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信纸,面色如常的看着。
看完之后,也未见他有什么惊诧、愤怒之类的表情,只是微微抬头,露出一丝人畜无害地笑容,对送信的番子道:“请转告你家大珰,他的好意,朱某这厢拜谢了。”
他没有说收到消息之后要怎么办,那番子也根本不问,只是客气中带着亲热地躬身一拜:“都督言重了,我家珰头说,厂卫还是要一体同心为皇上办差才是正理都督,卑职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多打扰了。”
朱希孝站起身来:“我送你吧。”
“岂敢岂敢!都督留步,留步!”那番子才是个什么身份,哪里敢当朱希孝一送?当然,他也知道朱希孝只是做个态度,但不论怎么说,心里头还是格外舒坦,想想东厂那位,再对比眼前这位,真是恨不能回到先帝那时
番子走后,朱希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沉着脸朝内堂花厅走去,花厅前的家丁自然不敢阻拦二老爷,不过朱希孝却自己止步了,朝领头的管事问道:“国公爷他们谈了这么久了,还没好么?”
那管事挥手把身边其余家丁赶开,才附耳过来,小声道:“二爷,您知道的,那入股的份额有限,大家伙先是仔细见识了一番香皂的神妙,然后就因为份额问题僵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