梏矢石砮。
武王建立周朝后,分封天下诸侯。舜的子孙胡公满娶了武王长姊太姬,在中原南边缘分得一块土地,建立了陈国。武王将美玉赐给同姓诸侯;四方的蛮夷送来的贡品赐给异姓诸侯。而赐给陈国的,正巧就是肃慎进贡的箭。
于是孔子对陈国国君说,如果派人去祖庙里找找,也许还能找得到。陈人在祖庙里翻来捡去,果然找出一只金盒,掀开盒盖,一枝刻有“肃慎氏之贡矢”的梏矢石砮赫然入目。
肃慎就这样出现在了中原人的记载之中,中原人从此知道,在那片北方苦寒的大地生活着一群造箭、射箭的人。他们古称“肃慎”;秦时叫“沃沮”;汉晋时为“挹娄”;南北朝时称“勿吉”;隋唐时称“靺鞨”;辽、宋时叫“女真”。
他们应该算是同一族群,却又不完全是,因为他们不断渗入新的血脉。他们曾一路向南,灭辽吞宋,在中原建立金国。《说岳》里有太多他们的故事:金兀术、粘罕、哈密蚩,还有被小将岳云砸下马来的金弹子。
等到蒙古崛起于大漠,金国和南宋先后灭亡。多数女真已然同化于华夏。只有留在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还带着他们祖传的箭,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里,依旧一盘散沙。
彼时若能踏足这片森林,或许会看到一群髡头女真人,手持长箭和大弓,小心地朝潜藏在林间草丛的猛兽飞禽围过去。
他们共有十个人,两个一组,排列成一个“凵”字。两组人组成了左边的“丨”:在的一组叫左围端,在下的一组叫左围肩;右边的,自然是右围端和右围肩了;中间那个“一”,叫围底,是剩下的那一组。
这个“凵”字,就象一个口袋,开口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要把狐兔装进了口袋里。等到口袋里装进了足够多的狐兔,围底的两位女真人就开始张弓放箭,射杀被围的猎物。
此时,左、右围端和围肩的人并不动手,只是小心地提防猎物从自己这个方向逃窜。等到打猎结束,十个人才散开队形,将猎物收拢起来。
这是女真人千百年来习惯的狩猎方式。它总能保证猎手们猎杀大量的猎物,远比他们独自出猎要多得多。
事实,这种狩猎方式与中原兵书中所谓的“围三缺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人类对手更聪明,所以缺的那一方可以是真的缺着,而围猎则未必——这一横迟早是要将口袋封闭起来的。
在这十位女真猎人中有一位很特别。通常他都是最强壮、最冷静的一个。除了大家都有的弓箭短刀外,他的身永远比别人多背了一束箭。
在围猎前,每个女真人都会从自己的箭囊里抽出一枝箭来,凑成一捆,交给临时推举出来的这位首领。
女真人管这束箭叫做“牛录”,意思是大箭,象征着权力,就像中原人的印玺、蒙古大汗的大纛。而在更遥远的西方,国王使用的是权杖。
从肃慎向大舜和周武王进贡梏矢石砮的古老年代开始,箭就是女真人的信物,是权威的象征;而握有箭的人,就是主宰命运之人。
共同狩猎、献出一枝箭的十个猎人就临时构成了一个“牛录”,也就是一个箭。拥有这束箭的首领叫“牛录额真”,意思是箭主。
似乎没有哪本书解释过这束箭本来的用处,或许这意味着猎人们的箭万一消耗殆尽,这束箭就是最后的武器,而箭主有权将它分配给最有需要的,或者箭术最高明的人。
当然也有时候女真人会组织起规模很大的围猎。那时候,每组就不再只是两个猎手,但无论规模再大,人数再多,也是围底和左、右围端、围肩这五部份构成的一个“凵”字阵型。
围猎总有结束的时候,猎人们满载而归,从森林、从草原风尘仆仆地回到自己的氏族和村落,那束箭将被重新拆分成十枝箭,还给猎手们。
箭解散了,箭主也就结束了自己的使命。要等到下一会出去狩猎,女真人才会再次组成一个箭,推选箭主。
然而时过境迁,捕杀禽兽的围猎或许没有减少,而捕杀同类的战争倒是越来越多。如此,箭解散的时间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就不解散了。
本是临时推举出来的箭主变成了永久的首领,他拥有族长和村长所没有的武力,所以成了本氏族和村落真正的首领。
猎手,或者说战士,连同他们的家眷、奴仆,构成了一个箭。在不断的厮杀、征服和兼并中,一个箭主所统驭的战士不断增加,大都超过了传统的十个人。
弱肉强食的世界,使箭主们学会了合纵连横。结盟的时候,他们彼此交换长箭;发誓的时候,他们将长箭插入泥土,再不然就折箭为誓;召集人马时,他们传箭聚兵;甚至买卖牲畜时,他们也要抱箭入市,作为信物。
箭主逐渐拥有了自己的寨,寨又经过发展,便是城。昔日的箭主成为了寨主,又成为了城主。当城主的武力、威望进一步提高,便成为了整个部落的王者。
部落之王,在女真话里便叫做“贝勒”。索尔果便是这样一位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