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当普通士兵的月饷为二钱五分时,家丁可以“食双粮五钱”。历史上的万历十五年,普通士兵的月饷增至四钱,家丁的月饷就升至九钱。等到了万历中后期,家丁的月饷又增加到了一两一钱五分,待遇不可谓不厚。
何况因为高务实蝴蝶翅膀的关系,北方的贸易流通相较于历史同期大为加强,间接导致物价略有下降,而因为高务实在与西班牙、葡萄牙人的海贸交往中获得了大量的白银,又使民间的通货紧缩稍有改善。
于是到了现在,边军将领家丁的粮饷已经提前达到一两二钱的水平仅指朝廷饷银,不算其他福利、将领自行下发的补助及战利品“分红”等。
由于兵制改革依旧只是起步阶段,而朝廷财政方面说实话也一直紧巴巴的,所以朝廷依仗家丁作战的大局面并未根本改善。如此一来,历次大规模的战役,动辄调拨数千家丁。
比如此次西北平叛,李如松就是带着自己数千辽东家丁参战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在立足未稳的情况下直接发动那次攻击,掀开大胜的帷幕。
原历史的情况比现在更加不堪,对家丁的依赖更加严重,比如为对付崛起的满洲势力,大量家丁云集辽东,万历四十七年辽东告急,朝廷一次性调拨其余诸镇家丁六千五百名参战。
后期诸如萨尔浒等大战,朝廷也往往命令各将“听其带惯战裨将,所携家丁或千计,或百计”。如此算来,加上辽东地区各将领的家丁,最多时明朝可能集结了数万家丁作战。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此时的家丁战斗力还和马芳的马家骑兵、刘显的降倭夷丁时期一样,乃至于李成梁全盛时期的辽东军一样,则拥有如此多精锐士兵的明朝,为何还是打不过后金呢?没道理啊!
高务实认为,从家丁的角度来说,此家丁已非彼家丁。
在家丁发展的中前期,由于属于非正式编制,家丁的饷俸几乎全由将领自己负担,将领没有吃空饷的空间,更无这种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家丁的选拔自然极其严格,毕竟没有将领愿意在战场上自己坑自己。所以此时的家丁战斗力是真的强,胜率是真的高。
这一时期的家丁,如马家骑兵、麻家达兵、降倭夷丁等,只要自家将领觉得此战非打不可而放他们作战,别说一打二、一打三了,就算一打五的战绩那也比比皆是。像刘显在内地平叛的时候,由于对手比蒙古、倭寇要弱得多,于是连一打十的情况都不罕见。
但等到了中后期,朝廷正式承认家丁的国家编制,各种吃空饷的事就开始出现在了家丁当中。如今朝廷虽然没有进行调查,但高务实此前在兵部“五堂官会议”时听梁梦龙和三位侍郎同僚对过数,发现此时全国的吃饷家丁居然将近二十万了。
这怎么可能!
高务实是亲自指挥过兵力最为庞大的宣大、蓟辽各镇军队的,这几个雄镇的将领大概有多少家丁,他高务实几乎可以说一清二楚。就以他曾经段时间挂名的“七镇经略”之七镇而言,主要将领的家丁加在一块儿绝对不超过十万。
但问题在于,他们在兵部记录进册的家丁却有将近十五万。
家丁的空额都有三分之一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联想到原历史上将近明末的时候,朝廷发现“各处家丁原称精锐,今则童稚厮役尽冒双粮矣”,而且将领“多以家人寄名侵饷”。
比如万历三十七年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总兵董一元等以废弁而冒多饷,各家丁所冒七千七百七十余名”。
这是什么性质?接近万人的家丁,都是不合格的,可见此时的家丁质量早已大不如前。
而到崇祯年间,熊廷弼经过调查,得出一个更加糟糕和悲观的结论,“全辽八万余军,堪战亲丁不满八千”,可知明朝理论上拥有的数万家丁的水分有多大。
这次出北关救援叶赫、打击图们的战争,高务实之所以既在私下表示,火器被服及粮食用度都可以“敞开”,又亲自去信要求曹簠仔细清点人员、不得冒名,就是出于这样的担忧。
现在高务实唯一纠结的一点在于,家丁制度到底要不要保留。如果保留,那么要怎么改革才能维持其出色的战斗力,并且不会被冒饷而如果裁撤,又要如何确保其他军队可堪使用,并且各镇将领不会强烈反对甚至反抗。
这件事,既有国家层面的战略安全因素,又有确保统治稳定的各种顾虑。即便高务实可以通过派系因素影响兵部,可以通过与皇帝的私人关系影响圣意,但他自己却左右为难。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但……更不能乱来啊,要是不小心搞成了王莽改制,那可如何是好?
且不说高务实的担忧,却说曹簠派人通知各地将领提前准备出兵事项的次日下午,圣旨和兵部的部令就到了。辽抚李松请曹簠入抚院议事其实没多大事,圣旨上说了,让李松切实调度粮草军资,“运筹辽北全局”,而曹簠直接负责相关作战。
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