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体制和习惯,立太子威胁不到他,而且即便是朱常洛这个皇长子也不过几岁,那就更谈不上什么威胁了,他不应该为此过于敏感,这一条可以排除。
厌恶朱常洛?有可能,但朱常洛毕竟是他的儿子,虽然身体差点,可毕竟又不是什么长得极其丑陋或者天生残疾,正常来说应该不至于有多么强烈。朱常洛真正的问题只不过是生母不受皇帝宠爱。
可是这一条也有问题,皇帝当初既然会在慈圣太后宫中就急不可耐地临幸了她,至少她肯定不丑,那为什么事后如此厌恶呢?
高务实思来想去,忽然灵光一闪。这件事恐怕只有一种解释:皇帝当天临幸之后,出现了自我否定心态。这种心态就是他觉得自己居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了违背正常道德观的事皇帝临幸宫女本身没有道德问题,问题是在母后宫中突然这样做了,这显得他的自控力很差。
这件事发生在万历九年,当时高务实不在京师,现在仔细回忆一下,把几件事的时间点算一算就发现了问题。
什么问题?此时发生后不到一个月,朝廷就下令备选九嫔了,而在次年即万历十年三月,朱翊钧便亲御皇极殿传制册九嫔,郑氏被封为淑嫔,位居九嫔第二位。
高务实再一想,在临幸王恭妃当时只是宫女之前,朱翊钧只有一后一妃,即皇后与昭妃。皇后的风格不必多说了,虽然为人贤惠,但贤惠得有些过度,好像生怕天下人说她善一般,很不乐意与朱翊钧亲热。而昭妃……女人显然不是永远都那么“方便”的。
彼时朱翊钧的年纪显然是**最盛的时刻,又已经“开了荤”……这就好解释了。
但高务实认为这可以理解,朱翊钧自己却不一定能够接受。毕竟他受的教育其实是最正统的儒家教育,这种忽然失控而做出的事可能会让他陷入深度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继而又导致对王恭妃的极度厌恶都怪你,害我如此!
这事在高务实看来当然不怪王恭妃,但他作为一个独特且超然的旁观者,却能理解朱翊钧的这种心态。只能说,这事其实就是个悲剧,归根结底是朱翊钧受到的教育有问题,他受到的教育,善恶之辩太过于清晰,而忽略了人性的本质,甚至更忽略了身体的内在因素。
人都有七情六欲,年轻人“好色”一些其实很正常,那不光是心理原因,也有生理因素。平常人之所以可能够克制,是因为平常人知道自己在这个社会上是受到各种限制的,然而皇帝……没有人能限制他,至少在后宫的宫女这个群体中,他没有任何限制。
然而皇帝在事后又因为其所受的教育而拧巴了,因此迁怒到了王恭妃,又因为王恭妃而迁怒到了朱常洛。于是,皇帝在不久之后干脆下令备选九嫔,这个举动其实是为了将来不再出现这种“丑闻”事实上朱翊钧此后,终其一生的确没有再发生过类似事件。
难怪他一辈子都不喜欢朱常洛,而且在王皇后薨后不久他的身体状况就忽然恶化,在临死前又下令朝廷准备将郑皇贵妃册封为后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万历九年种下的。
万历九年他“失控”的那一次,不仅让他拧巴于被“魅惑”了,而且他很可能还对王皇后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愧疚。
高务实长出一口浊气,心道:我总算是把这件事搞明白了,难怪历史上他为了不封朱常洛为太子甚至不惜搞出国本之争,继而又导致和整个文官集团冷战数十年……
高务实神清气爽地再次接旨,却不料这次来传旨的人居然是两位:黄孟宇和陈矩居然一起来了。
此时不能打招呼,高务实老老实实接旨。黄孟宇站在主位,陈矩在其身侧。
黄掌印打开圣旨,看了一眼就愣了,连忙与旁边同样愣住的陈矩对视一眼,互相眼神交流了一下,又深吸一口气,这才终于念道:“高务实,你要是再推辞,朕就自己来请了,今晚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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