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无他,陈太后不够自信而已。,
毕竟,站在她的角度来看“母子关系”,朱翊钧理应是跟生母更亲近的,而在她的观念之中,太后再如何地位尊崇,这大明的一国之君总还是皇帝,李太后上次拿“废君新立”吓唬朱翊钧的时候她就不赞同她“端淑”嘛,自然一切以祖制为上。
大明朝什么时候有过“废君新立”这一说了?不恭敬的说,就算成祖当年,也没有“废君自立”呀甭管某位爷究竟是n还是失踪,总是皇帝没了,成祖才自立为帝的不是?
大明朝在这点上,规矩还是很严的,太祖皇帝死了太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宁可让皇太孙继位,都没有更换帝系的意思,所谓祖制就是这么传承下来的。
朱翊钧的身份地位是明摆着的,“废君自立”这种话,也就皇帝当时作为当事人才会震惊得失去正常思考能力,实际上这事儿摆明了不可能外廷的文臣绝对不会答应,内阁之中没有谁敢在这样的懿旨上附署,甚至就算内阁附署也没用,六科给事中铁定会直接驳回。
真当两百年的“铮臣”传统是摆设?这群言官烦是烦了些,但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还真是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在陈太后看来,朝廷有大事,在皇上年纪太小的时候,自有顾命辅臣定策,太后可以帮忙把把关,但皇上现在都亲政了,有事情当然得皇上来决断,她和慈宁宫那位,两个妇道人家,一直掺和这种大事,成何体统?
太不“端淑”了。
只是,皇帝毕竟是慈圣太后的亲子,万一始终心向慈宁宫,则她站出来指手画脚就会显得异常招人厌烦,万一皇帝一怒之下指使外廷进疏,夺了她的尊号,将来不能和穆宗同陵而葬,那岂不是平白惹祸?
要知道,昔年高务实说动她接受“两宫并尊”时,就有拿这一点说事的,可见她虽然不重权,但这个正宫娘娘应有的尊崇,她还是在意的。,
那么当皇帝自己拿定主意之后,她当然乐意与皇帝站在同一道战壕。
这些心思,高务实并不方便跟黄孟宇细说,只是笑了笑,道:“仁圣太后其实也不是拿不定主意,只是她深明大义,重视皇上的感受罢了。”
黄孟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高务实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了进去。
他茫然挠了挠头,看着高务实的背影,满肚子疑问。
陈矩走过来,苦笑道:“老黄,别想了,高侍读的能耐咱们见得多了,只管信他就好,错不了的。”
“你也不明白?”黄孟宇愕然问道。
陈矩一摊手:“你瞧我有那个本事?”
内廷的二号、三号人物顿时相视苦笑。
慈庆宫中,朱翊钧已经开始按照高务实先前所说的思路,给陈太后说起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处理意见,陈太后听得连连点头,大为松了口气,道:“皇帝能这么想就最好了,这件事说到底就是陈洪这厮该死。”
嗯,不管是皇帝还是陈太后,似乎都自动忘记了梁家。
见和陈太后轻易取得一致,朱翊钧下意识瞥了高务实一眼,心中暗道:务实果然料事如神,就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又许了通州陈氏什么好处?
不过这些事都是小事,既然仁圣太后也支持,朱翊钧就立刻趁热打铁,请陈太后与他同去慈宁宫。
陈太后其实有些不想直接和李太后打照面,因为这事儿毕竟是动李太后的亲信,她担心李太后会误会自己的意图,因此显得有些迟疑,道:“一定要去慈宁宫么?直接处置陈洪如何?”
朱翊钧摇头解释道:“那样恐怕反令母后误会,这样的事,儿子以为还是当面说清为上。还有就是,儿子已经派人去叫翊鏐、尧娥、尧媖、尧媛、尧姬几个一齐去慈宁宫了此事必须在母后面前见个分晓。”
陈太后心中一凛,看了朱翊钧一眼,又转过头去,深深地打量了高务实一眼。
高务实微微躬身颔首,不知是在表达恭敬还是安慰于她,总之陈太后轻轻一叹,点头道:“既然皇帝已有决断,哀家自无不允来人,备驾。”
约莫两炷香之后,仁圣太后和皇帝的仪仗同时抵达慈宁宫,却发现慈宁宫已经热闹起来了。
宫外的宦官们如临大敌地把守着大门和各处转角,宫女们也在大门后排着队站好,不敢随意走动。
陈太后派黄孟宇进去通传,自己也没有干等,仪态端肃地缓步往里走去,朱翊钧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的一只胳膊,神态恭敬而熟练,看起来他这么多年来每天风雨无阻地去慈庆宫请安,还真不是白给的,这孝子模样可就是高务实望尘莫及的了。
陈太后刚走进一门,就听见里头传来抽抽噎噎地哭声,听起来居然还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她一边走一边细细分辨,好家伙,除了潞王朱翊鏐的声音似乎没带哭腔,只是在安慰之外,四个女儿竟然全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