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罕都雷喜雅脱脱,纵横万里草原,至今凡三十余载,自十二年前为止,随大汗攻入明境、大小战共计七十余次,见过的明人重臣大将不知凡几,却未有一人,如今日这高钦使一般让人无处使力。”
云中古城外的蒙古包中,恰台吉坐在首位,长叹一声道。他手边的矮脚胡床上放着一大碗马奶酒,直到现在还是满满一碗,可见也没有心思去喝。
帐中还有四人,乃是恰台吉麾下四员大将,分别是丫头智、顶拾卜、纽的害、元嗑赤,这四人面色也都难看得很,互相之间面面相窥,却不知从何劝起。
过了一会儿,丫头智揪着自己的大胡子道:“台吉,你说这钦使是不是闲得没事做,咱们土默特谁做彻辰汗,关他个屁事啊,要他来横插一竹杠?”
看来他的名字取得很是不好,真的只有丫头一般的智商。
恰台吉倒是早就习惯了,闻言只是微微摇头,道:“闲?这可不是闲,这是来示威来了,说不定还有更大的企图。”
“示威?”纽的害插嘴问道:“就是拿通贡互市来吓唬咱们吗?这怕什么,了不起咱们就跟十多年前一样,直接去明人那边抢!”
“住口!”恰台吉怒道:“大汗花了多大的心血,才有这十多年的互市,你想让大汗前功尽弃吗!”
蒙古第一悍将发怒,哪怕身为亲信的纽的害也不禁吓得脖子一缩,低着头不敢多说了。
恰台吉却还不肯放过他,继续骂道:“还说去明人那边抢,当年咱们抢过没有?你告诉本台吉,那时候年年去抢,可哪一年部落里面能够不饿死人?现在呢,你部落里几年没有饿死、冻死过人了?说啊?”
纽的害深深低着头,不敢跟恰台吉争辩。
顶拾卜轻咳一声,说道:“台吉说得没错,靠抢是不行的,原先大汗在的时候都不行,现在就更不行了。”
元嗑赤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还是互市好,想要什么都可以去换,只要牛羊马匹足够,没有什么换不来的,部落里头上上下下都很高兴。”
恰台吉没说话,丫头智倒是再次开腔了,说道:“也不是什么都能换到,铁器就不行啊,只有京华的那些锅算是铁器,可是那东西只能煮吃的,做不了箭矢,更做不了弯刀高佛爷当年怎么就不都开放了呢。”
高佛爷说的是高拱,因为主持开市,并且劝皇帝同意卖锅给蒙古人,在黄教传入之后,土默特的蒙古人就把他看做佛爷、菩萨了。
提到高拱,恰台吉心中一动,忽然道:“脱脱城里也有个佛寺,里头还有高佛爷的一尊法像,要不明天我领高钦使去拜祭一番?”
纽的害见他不骂自己了,赶紧出来给自己挽回一点分数,忙道:“台吉这个主意好,我听说那高钦使是高佛爷的侄儿,他要是去佛寺见咱们对他伯父这么景仰,一定会心生好感,说不定就不管谁当彻辰汗这档子事了。”
其余三人一听也都立刻叫好,惟独提出这个想法的恰台吉本人摇了摇头,道:“带他去拜祭高佛爷,能让他心生好感,这一点我倒是不怀疑,不过,因为这件事他就不管彻辰汗的归属,那不可能。”
众人忙问缘故,恰台吉叹道:“用他们汉人的话说,拜祭高佛爷是他的私事,来册封顺义王却是公事,以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他是不可能把私事和公事混淆的。”
“那台吉还要带他去祭拜高佛爷吗?”
恰台吉思索一会儿,道:“去,为什么不去?让他有些好感,总好过让他有恶感。再说,你们不都要跟京华商社互市的吗,那跟他这个京华的东家关系好一点,总也不会是坏事。”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称善。
同一时刻,脱脱城中,高务实临时入住的一处宅邸里头,麻贵正在一张京华提供的地图面前给高务实讲解土默特目前的兵力部署变化。
高务实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某一个时刻,才忽然打断道:“你是说,现在的大板升城和十二年前已经不同了,它现在修了城防?”
“是,末将虽然未曾亲往一观,但据锦衣卫的细作报告说,大概相当于一中府。”
大明以上中下划分三个层次的县、府,中府也就是中等水平的府城。
不过锦衣卫这话也不知道是说内地的中府还是九边的中府,虽然从大明的划分方式上来说,内地中府和九边中府并无区别,但这个并无区别是指人口、田亩、赋税等方面,在城防上可不是。
九边的中府,那可比内地中府的城防强大太多了。比方说山西汾州府、陕西庆阳府这种,光拿城防去比内地的话,它们俩的城防体系都可能超过武昌府了。
好在,高务实觉得就算是内地中府的城防水平,对于土默特而言,也能算得上是异常坚固了。
那就够了。
然后他又问道:“你刚才又说,西哨雄于各部,是因为西哨除了本部实力之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