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上差?
朱翊钧和高务实都饶有兴緻地朝中间那位望去,但两人都觉得面生,根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只是从他年过三旬却面白无须的模样来看,应该是个宦官明人有蓄鬚的习惯,三十多岁的男子基本上不可能不蓄鬚,哪怕不蓄长须,八字鬍总会留上两撇的。
朱翊钧转头朝陈矩问道:“这是你们御马监的人吗?”
“呃,回皇上,大概应该是吧,不过奴婢并不认得。”
不认得才对嘛,京畿附近的宦官阉人包括净军在内,怕不有两万多将近三万人,而御马监因为既管军队,又管皇庄、皇店、草场、仓储等皇室产业,乃是除了宫廷之外人头最多的一监。陈矩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御马监掌印,了不起认识监内的上层宦官和寥寥几个中层宦官,这个什么“宫中上差”他连见都没见过,自然是不认识的。
陈矩说着,又转头问董少监,道:“此人是谁,你可认识?”
董少监连忙上前躬身道:“回掌印的话,此人叫李十三,是京北七大皇庄管事中官之一。”
陈矩目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正欲再问,朱翊钧插话道:“李十三?他家倒是能生养,这都行十三了?”
呃,皇上,您老关注的点好像有点问题啊?
董少监见皇上跟自己说话,激动不已,忙点头哈腰地道:“回皇上的话,那应该是不是能不能生养的事儿,他这是以前跟他东家改的姓,大抵是当时在东家的家丁里头排在第十三个。”
“哦”朱翊钧失去了兴趣,向后摆摆手,道:“咱们让个路,看看他这么晚来沙湾村做什么。”众人于是退开一边,把主路让了出来。
这时村民们已经鸡飞狗跳了,一群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怕生人,本来还想在外面玩耍,早被自家大人冲过来抱走。
村民们男丁纷纷跑到路边跪下,女子则连忙跑回家中,有孩子的还紧赶慢赶地抱了孩子再往家里跑,那模样就彷彿见着北虏入侵了一般。
那宫中上差的两名随从得意洋洋地看着鸡飞狗跳的村民,打马来到一群跪着迎候的男丁面前,其中一人忽然扬起马鞭朝一人抽了一鞭子,正抽到那汉子的脸上,口里喝骂道:“贺老二,入你娘亲,你是跪不稳咋的,嘴里嘟噜个啥玩意儿,以为大爷我瞧不见?告诉你个鳖孙,大爷我眼神好得很,给大爷跪瓷实了,要不然冲撞了上差,大爷我现在就抽死你!”
贺老二并不老,乃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长得颇为壮实,他被抽得脸上一条血痕通红通红,眼中怒光一闪,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把头一低,腰一弯,老老实实跪好在道旁。
那随从还真不愧是“眼神好得很”,竟然瞧见了贺老二眼中的怒火,冷笑道:“怎么着,不服气?嗯?”他说着,不管不顾又是扬手一边,抽到贺老二的背上,抽得贺老二浑身一颤。
但贺老二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人冷哼一声,道:“鳖孙,一个穷得当裤子的佃奴,也敢拿正眼看你大爷?你再是这般不知好歹,大爷就当场挖了你这对没用的招子来下酒!抬头!”他说着,伸出脚,用脚尖勾了勾贺老二的下巴。
他要看贺老二眼神中是不是还敢有刚才的桀骜不驯。
贺老二猛然抬头,目光中儘是愤怒!
此时贺老二身边的一位中年汉子连忙拉了他一把,冲着那马上之人连连磕头道:“张庄头息怒,张庄头息怒,贺老二这小子脑子笨,倔得跟头驴似的,您老人家跟他置什么气?张庄头,上差是要找里长么?里长住得远点,要不小的帮您去请?”
张庄头嘿嘿一笑,冲着这中年汉子道:“陈大,大爷我听说你要把闺女嫁给贺老二?嘿嘿,我的规矩你应该不是不知道吧?”
陈大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道:“张庄头,小的家里的情况您老也是知道的,婆娘死了之后都没钱安葬,要不是贺老二有一手木工手艺,又大老远跑去香山砍了些木头回来刨了个薄棺,小的的婆娘就只能卷席入土了。小的实在拿不出五两银子的孝敬来啊!张庄头,您看能不能宽宥些,小的便是去借,也给您上二两不,上三两银子的孝敬,小的求您了!”
张庄头冷笑一声:“你有钱没钱大爷我可管不着,不过大爷的规矩不能变!哼,南沙河这一代的皇庄都是大爷我关照的,要是别人都跟你一样,大爷我说话还有人听吗?”
陈大顿时急得流下泪来,连连叩头,只会翻来覆去述说自己真是拿不出那么多钱。
那张庄头不耐烦了,一鞭子抽过去打在他背上,把陈大身上本就破烂的衣衫打得又破了一道口子,陈大更是惨叫一声,疼得趴在地上直叫唤。贺老二连忙过去扶陈大,转头瓮声瓮气道:“姓张的,有本事冲我来,陈叔的身子骨你不知道吗,打死了他,你也要被管庄老爷责骂!”
“哟呵?”张庄头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听了什么大笑话:“冲你来?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