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西郊,徐爵策马飞奔,身后的十来骑随从都想不到这个长相丑陋犹如人形癞蛤蟆的管事居然还有一身如此精湛的骑术。
徐爵却没工夫考虑随从们的感受,他现在只是着急,急着把张阁老的回复赶紧送回京师,让自家老爷知道眼下的真正危险何在。
他当时领命去见张居正时,冯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了掌印,当时的冯保被李文进一刺激,一怒之下就让楚志远去设计陷害高务实。
徐爵当时知道的情况就只到这里,但他赶到天寿山把情况向张居正一说,平日里一贯镇定自若的张阁老居然破天荒的直接发了火,“荒唐”、“幼稚”、“毫无城府”等等骂了一大通,把个本来根本不是张阁老属下的徐爵都给吓住了。
好容易等张居正骂累了,徐爵才战战兢兢地问他为何如此生气。张居正本来刚泄了气,这会儿又怒了,一边骂一边把情况简单的分析给徐爵听。
骂骂咧咧的话太不符合张阁老的调调,就不细说了,主要说一下张居正的观点。
张居正认为,眼下正是大权交接的要点,无论高拱当年多么得宠受信,乃至于隆庆临终前交待国家大事一委高拱决断,但毕竟现在的皇帝已经是朱翊钧,而李贵妃是皇帝的生母,对年仅十岁、并未亲政的皇帝拥有完全的影响力或者说掌控力。
这个时候,除非李贵妃本人出现巨大的丑闻,大到高拱可以利用起来将李贵妃废黜,否则李贵妃就等于皇权!
李贵妃能有什么丑闻?那皇宫大内里面还能摸进去一个男人和她苟且不成?两宫连和外廷臣工见面,身边都得有一大堆的太监宫女在旁侍候着!
苟且?除非公蚊子也算男人。
所以这唯一的一条可能性都消失掉了。换句话说,高拱对李贵妃毫无威胁。
李贵妃既然没有危险,冯保只要坚持万事听命于她,相当于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做不做这个掌印,不过是名义上的问题,而只要他不着急,不因急生乱,这个掌印迟早就是他的。
张居正叹着气教训徐爵:“本阁部与你家老爷的谈话,你也应该听说过一些,难道就没有领悟一些其中的含义?以你家老爷的情况,只要安安分分等着,那掌印就十拿九稳是他的。我知道他对高家伯侄恨意甚深,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该急的是他们啊,你家老爷有什么着急?只要你家老爷不急,稳坐钓鱼台不动,他们就一定要动!而他们动了,才会有破绽,才方便你家老爷出手,一击制敌!”
徐爵也许有些小聪明,但在这种国势大局、高层争锋方面,他在张居正面前就只有俯首帖耳的份了,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连忙问道:“那眼下我家老爷该怎么办?”
“怎么办?”张居正叹了口气:“你尽早回去,看能不能及时阻止,如果能的话那是最好,你家老爷就只需要安安静静呆着,不管高家伯侄怎么动,他都不要回应,只管侍候好贵妃娘娘就是。”
然后顿了一顿,又道:“万一要是已经来不及了,就要果断处置。”
“怎么果断处置?”徐爵又问。
张居正怒气又上来了,冷冷地道:“牵涉到谁,都先杀了!只要你家老爷自己没事,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徐爵不敢再问这茬,唯唯诺诺几声,把话锋一转,问起冯保担心的另一件事来:“我家老爷还有一事要问:阁老您什么时候能够回京?”
张居正道:“过两日吧,相度大行皇帝山陵这样的事,可出不得岔子。”
徐爵应了一声,正要走,不想外头来人禀报,说新任昌平镇守太监、提调陵工孟冲求见。
张居正诧异道:“孟冲?哪个孟冲?”
来人禀报道:“正是前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孟公,据闻他是自请辞去司礼监掌印一职,来为大行皇帝提调陵工来了。”
张居正大吃一惊,问道:“现在司礼监掌印是何人?”
来人并不知道徐爵的身份,简单地答道:“是前东厂提督冯公。”
张居正脸色大变,看了徐爵一眼,沉着脸道:“京里只怕要出事,孟冲此来只怕不见得只是提调陵工这么简单。”
徐爵也急了,道:“阁老,要不小人先从后门走?”
“你先等会儿。”张居正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且待我试探一下孟冲的口风,再做决断不迟。”
结果这一试探,张居正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孟冲当然不会告诉张居正,说自己是因为知道李贵妃内定了冯保为掌印,所以才在高务实的劝说下来提调陵工,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这点能耐,拿假话欺骗张居正只怕会弄巧成拙,所以他只是单纯地把明面上的事情简述了一番。
张居正听完,立刻敏感地觉得事情有问题。司礼监掌印是冯保心心念念而始终得不到的,孟冲好端端地为何要把掌印之职拱手相让?他背后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