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人,豪强,平民……相国全都得罪了个干净,试问就算他凶极一时,后续又该如何?
贾诩现在有点后悔登上了董卓的这艘破船了。
张允的声音又传入了茅厕内:“我见识浅薄,只是三辅,司隶,凉州诸地,已不可留……若二袁管辖之境,可安枕否?”
刘琦出言道:“绍与术四世三公之后,天下百名两千石郡守,多有出袁门者,然二袁雄心过甚,彼此不容,吾闻二人皆遣使去迎汝南士大夫,可惜其辖地皆是英桀所利的四战之地,虽能强大,全未可必也……且边塞士人,若不能做到为袁家殚精竭虑,呕心设谋,怕难立足。”
贾诩心下一阵冷笑。
却是这‘边塞士人’四个字,犹如细针一般,深深的刺入了贾诩的心中,令其痛楚难当。
不过实话实说,刘琦此言,甚是有理。
张允道:“那兖、青、徐、幽之地呢?”
刘琦道:“黑山,青州,白波黄巾,势力庞大,侵略北地诸州,平民恨不能迁以避之,况士人乎?”
对于这一点,贾诩倒是非常的赞同。
土地兼并,灾祸连年,黑山张燕,青州黄巾,目下发展极速,各个都是携卷了百万人口,中原各地四处皆是流民,很多土地无人耕种,北方诸郡的用粮都是捉襟见肘。
此等巨乱之下,又何来安枕一说。
张允故意道:“那这普天之下,能为士人安居之地,非我荆州不可了?”
刘琦道:“海内鼎沸,百姓流离,北方诸州皆入战乱,当今天下,可避乱祸之地,非荆、益、交、扬不可,然若论爱人乐士,易依倚之,又非荆州刘使君为之最……”
当说到这的时候,两个人突然不说了,听动静竟是离开了,其声音也越随着距离而越来越小。
“嗯?这……如何说到关键处,还走了?”
贾诩蹲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愤怒惊诧之色。
不得不说,刘琦适才所言,确实碰触到了他内心的软处。
此子虽然年幼,但对天下形势看的倒是颇为透彻,更兼熟知二袁秉性和时势,一般少年郎,怕是瞧不出来的。
后世人对汉末大事,上网一搜,便知端倪,可活在东汉末年的人,可不似后人看的那般透彻明白。
就好比后世时,全球的形势走向最终会到什么地步,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最迷茫的人,永远都是当局者。
见刘琦和张允走了,贾诩竟一改初衷,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自己与那少年郎白日初见,彼此之间未曾多做交流,他为何要故意在自己的厕门前喧嚷此言?
莫不是有招募之心?
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欣赏之处?他了解老夫么?
贾诩一边摇头,一边用双手支撑双腿,再次缓缓起身。
此刻他两条大腿已经酥麻,若是再继续蹲下去,怕是便要支撑不住,掉到下面的粪坑中去了。
然而,就在贾诩快要站起身来的一刹那,他却突感腹中一阵异响!
困扰他多日的阻塞秽物,竟如泉涌一般的宣泄而出。
茅厕之内,瞬时间一股秽气弥漫,臭不可闻。
贾诩老脸通红,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不得不再次蹲下去,顺手取过旁边的一截厕筹……
“都怪那两个小子,堵在老夫的厕门前喧嚷半天,害得老夫竟这般窘迫……”
不过说来也怪,贾诩的脑中思路,在这一刻,竟然随着谷道一样,一通百通,思绪万分清楚。
“司隶、三辅之地,早晚街陌荒芜,中州更是残破无所资……荆楚南地,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贾诩默默念叨。
……
刘琦和张允回去了。
路上,张允询问他:“伯瑜,咱们适才在茅厕外,这般做作的说与贾诩,他当真会听进去么?”
刘琦郑笑了道:“说实话,我也没甚信心……但我若没猜错的话,他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他想在这个天下,寻求一个可以让他真正安心立命的容身之所,这样的人,其实性格是极度自私自利的,但不论如何,日后他一定会来我荆州……”
“为何不是现在?”
刘琦摇了摇头:”贾诩的家眷皆在凉州,而且在没有近身之资前,他未必会轻易挪动,这不是咱们主观上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近身之资?”张允不屑地道:“他一个牛辅麾下的校尉,能有何资?”
刘琦并没有对张允解释。
这种事,呵呵还真说不定。
那西凉战马,不是近身之资又是什么?
……
少时,刘琦返回了自己的屋舍。
匆匆洗漱过之后,他解衣,身着内衫亵裤躺于火炕之上,一边看天蓬,一边细细思索今日发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