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瞧这小哥说的,我家八辈清贫,哪供得起这样的大仙啊。这得是那等大富大贵的人家,将这狐大仙好生安葬,竖个灵牌,便可保得家宅兴旺,子孙绵长啊。”猎户越说越来劲儿了。
却不想,这番话一出口,围观的人先已撤了一大半——须知底下瞧热闹的,多半囊中羞涩。
刘柱也摇着头走开了。
至晌午,刘柱采办完一应用品,特意再回到这条街。但那猎户早已收摊,不见踪影了。
刘柱便向旁边的店家打探那只白狐的下落。
只听旁边的店家说:“您还别说。恐怕还真是沾了白狐大仙的福气,小张今天的生意格外好。卖得快不说,件件货物都出价贼高。若说白狐大仙啊,老早就被城西的金大财主抱回去喽!”
刘柱便不再过问。道了声谢后,匆匆回家。
至家,却发现家里气氛异常。
媳妇在厨房里准备饭菜,刘太太和刘老头在屋内逗真真玩耍儿。只是气氛沉闷,没人说话。
刘柱进门讲东西放好,又四周环顾一圈,不禁疑惑道:“哟,小谴呢?”
他母亲闻言忽然就叹起气来,说:“小谴,小谴被他亲房抱走了哦。唉,多俊的一个娃啊……”
这时,他媳妇捧着饭菜从厨房里走出来,解释说:“今天上午,你前脚刚走没多久,就来了两位姑娘,她们自称是小谴的姨母,且手上确实有与小谴一样的环儿。我们就把小谴交给她们了。”
听这么一说,刘柱心里也很有些不是滋味。他还想打听一下有关娃娃亲的事。
他媳妇说:“娘对那俩姑娘说了定亲的事,那俩姑娘看起来挺乐意的,只是没给准信儿,说是孩子的亲事她们做不得主,还得从长计议才行。不过人家也是有良心的,走之前还特别留下了一大包银两。喏,就搁在里屋。”
那刘老太更加惆怅:“嗐,我看那两姑娘都像大户人家出身的,只怕去了就不肯会来了!”
刘柱心中也有些失落,但却看得开。若那叫小谴的男孩真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嗣,肯定不是他们家真真高攀得起的。
“娘,我早让您老别打这主意了,现在您看看……”他现在只觉得荒唐。
过了几天,刘柱又一次有事下山。来到集市,他又听得一桩大新闻。
这次是说,城西金大财主一家上下几十口性命,于昨夜暴毙。具体为何,尚为得知,现已报官处理。
又有传言说,金大财主抱回白狐之后,本来也想厚葬在宅后头,保家宅兴旺平安的,偏偏金夫人看上了白狐的毛皮,想剥下来作狐裘穿。金财主耳根软,被金夫人说了两三通就真的对白狐下手了。据说后来还烹了狐狸肉作晚膳……
而今,那块剥下来的白狐皮却不翼而飞。
刘柱听说后,惊骇非常,心下思忖:阿弥陀佛。想那白狐定是仙家无疑了,虽死而有灵。只是世间人,积点阴鸷不好么?何必将杀孽做绝,到头来还不是落到自己头上,唉……
却说小谴被带走那天夜间,刘柱与媳妇在房中细数两位姑娘留下的银两,足有百两之余。那包裹银两的也是真绸缎,上面绣了个美人,模样悲戚,像在拭泪。
二人看见那美人,心中莫名闪现一阵悲恸。又见美人旁边还刺了四句诗,诗曰:与君竞猜千古谜,何如遭逢血雨际。他日明月共君酌,可有相思铺满地?
刘老汉一家都不识得几个字的,横竖也不懂,又觉绣画诡异,竟将那白缎一把扔进炉火里,烧成灰烬了。
再往后,真真渐渐长大,及笄之年被许配给山里一个壮实的小伙子,一生平安终老。于刘老汉一家,那两个带走小谴的姑娘终究没有回来。
那个男婴正是绝孽党追杀不息的上即谴。
雪域血劫之后,他的仅存的三位姨母带着他到处潜藏,躲过了重重罗网。那个雨夜,敲响刘家木门的,其实是他的三姨母忆昔。后来,来抱回他的,分别是他的四姨母旖旎与五姨母莫逆。
当然,那个雨夜,三姨母就惨遭不测,死后更是被人剥皮烹肉,十分凄惨。
四姨母与五姨母后来循着气息找到了三姨母的下落,面对金家宅整个贪婪油腻的嘴脸,震怒不已,直接掀了整个金家宅为忆昔复了仇。
后来,就只剩这两个姐妹含辛茹苦带一幼儿游走于六界虢隙,面临各种杀机威胁,竟一心一意只为保全上即谴,真正做到了舍生忘死。
随着日月流迁,在东躲西藏的流亡生涯中,小即谴也慢慢长大了。兼具神族威武与妖族妩媚的混血面容,使得他小小年纪混在人群中就格外耀眼。为此,他两位姨母总不得不为他戴上面具,以防引人注目。
目前已知下落的易环只有四只,三只分别套在旖旎、莫逆与即谴腕上,还有一只被封越汐盗了去了,其余的,或许被毁了,或许没有,只是总无迹可寻了。
或许,当初雪域奋不顾身、不惜牺牲大半个族属也要留下即谴是有私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