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尊去乾机宫的次数增加了。
他是去找九愿神君,去问有关天缘的事的。
他记得最初他与玉鸣是有姻缘的,这姻缘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龙凤呈祥”。
可惜被他们作到了如今这步境地。
想想还真是讽刺。
他想要解除与玉鸣曾缔结的师徒关系。
他想要回到,两个人都无挂无碍的时候。
他都忘了,玉鸣与冥州府还有一纸婚约。
他都忘了,他对芸芷宛君还有应给的名分。
唉,当桃花结出果实,谁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九愿给玄尊讲了一个故事:古帝辛瑜与其后互相悦慕,于是在众神祝福声中歃血为盟,缔下夫妻之缘。
谁知百代千年过去,二人互生嫌隙,怨怼累积,几乎反目,便强行离异,放言说永世不相往来。
可后来,二人兜兜转转,竟再没遇上心仪之人,这时,他们又顾念起对方的好来,想要再续前缘,于是姻缘再缔,礼乐重启,他们重又结合到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们又互相嫌忌起来,吵闹着又要分开。同样,分开后他们也是各自孤独地度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并且,不堪寂寞的他们再次想要复合。
可到了这时,天道已经不再偏向于他们了。再怎么所谓的天作之合,也经不起他们这样的亵渎与折腾。天道恼怒于他们的儿戏,最终真的使他们永世再无往来。
“婚姻是神圣的,爱情也是,而缘分却是善变的。当下拥有的,也仅限于当下。若是错过了,可真没地儿后悔去呀,玄尊大人。”九愿神君总结。
“神圣、错过,这些,本尊都明白。本尊只想知道,该如何挽回?本尊对玉鸣,确实动了心……”玄尊说。
“天意惶恐。力争挽回不如尝试尊重啊大人。”九愿提议。
“尊重?本尊没有强娶玉鸣就已经是对天道伦常莫大的尊重了。”
“您、您同玉鸣少主没半点血缘,师徒关系又不会永久维持下去,自然可以联姻;只是,现在九天盛传,您已将玉鸣少主许配与冥州府,这恐怕,相悖啊……”九愿提醒。
沉浸在爱情中的临常琦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碴事,忽然莫名烦躁起来:“那解约了就好了,又没有什么大不了!”
“您果真执意如此,那否缔、立缔、解缔、新缔,成约、毁约,可都叫您占全了啊,您还敢说,您对于天缘、对于婚娶,是慎重敬畏着的吗?当然,在下这番话可能让您感到不悦,但……”
“但往后很难修得正果,对吧?”玄尊接口。
“正是。”
“本尊可最烦修不到正果了。”
“玉鸣少主若果与尊上您两情相悦,那么即便守约,顺应了冥州府婚事,也无伤大雅。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天道不会辜负每一份真心的。”
“是啊,一切在我,她也只是个无奈人而已……”
玄尊回来之后,神色很不好看,尤其面对玉鸣,心绪更为复杂。
其实,冥州府早得知玄尊出关的消息了,只是符宋何其通情达理,明白玄尊劫后余生,肯定舍不得徒弟远嫁,更何况是他素日喜爱的徒弟。他便暂搁了求娶玉鸣之心,只派人前往太九玄慰问。
太九玄给出的回复是:玉鸣之血可救玄尊,而玄尊目前尚未好全,故两地的亲事或当后延,望见谅。符宋也表示理解。
玉鸣远嫁之期仿佛遥遥无定了。
某次,战皇台衍法,玄尊前往助力,玉鸣留守太九玄,不得随往。
衍法持续了半月之久,常琦与玉鸣也分别了半月之久。
半月之间,两人即辗转相思,如煎如熬,使玄尊不禁想到:仅与她分别半月,思念就像一只巨兽占据了他整个心房,倘若真将她远嫁,从此与她天地两隔,又不知是怎样酸楚的滋味,可是……
到玄尊预定归来的那日,玉鸣早早就在面向战皇台方向的冷月台上等候着了。至清风夜暮,她才远远望见一袭金纹玄衣自广月清辉中飞来,如优雅的玄鹤般,归来,衔着她的思念,她的痴恋。
泪眼婆娑,痴望来人。
相思如许,落地成霜。
凉风之中,月幕之间,他们在冷月台上紧紧相拥。
“不见相思期,徒着相思意。日日望君来,空对冷月台。”她靠在他怀中动情低吟。
“日月流昭辉,龙凤呈祥瑞。此誓与天久,相守不相违。”他许诺。
这或许是他们这辈子最真的情话了,只是,超出理想的现实的阴霾正悄然移近。
那些红鸾星动的过往,那些纷披错落的记忆,那个从太九玄中突然逃逸的少女,以及,那只皓雪玉簪……
其实,在战皇台独宿的半个月里,极致的孤寂中,他反而澄清了许多记忆,以及不少散落的往事,也如水浅石析般,慢慢清楚浮现。
他想起,在凡间,有一个叫朴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