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夯土城墙,破旧的城楼,深已不足三尺的护城河等等,无一不诉说着这座古城的沧桑。
城上密密麻麻,尽是甲卒。个个执弓披盾,神情冷肃。城下军阵如墙,刀枪林立,更有近千斤重的铁炮直对城门,散发着慑人的寒光。
城墙倒是修的挺长,单只一城就足有十三四里之遥。李承志眺目远望,竟似看不到尽头。目能所及之处,只见尘烟飞散,黄雾翻滚。
那是后阵的兵卒在逐营撤走,将去豳华二州,支援李亮。
凝望一阵,李承志挪回视线,继续打量着城墙,目露沉思。
长安城并不高,将将四丈,是刘邦建都时用夯土制成。但在西汉末年被更始军绿林起义军之一攻破,城墙已残破不堪。
之后刘玄率绿林军入城,因分赃不均从而内讧,长安再次破城。赤眉军绿林起义军之一不但将西汉王陵掘了个干净,更是一把火将长安城烧成了废墟。
东汉建立,刘秀定都洛阳后,虽然将长安定为西京,但只是略微修缮一番。与新都洛阳比,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到了东汉末年,董卓挟幼帝以令诸候,迁都长安。长安城再次被攻破。不过这一次的火是董卓自己放的。
之后东汉灭亡,曹魏建国,依旧定都洛阳。自此后,长安甚至失去了陪都的资格,彻底沦为普通的州城。
这座用夯土造就的大城,距今已有七百年的历史,就如风烛残年的老人,经不得一丝的磕碰。
但李承志却围而不攻。
前三日,每天只是偿试性的射几轮箭,放一轮炮。到了第四日,李承志索性撤走了大半的兵卒。只予四城之下各留了一营炮卒和一营骑兵,围城的兵力还不过万。
到了第五日,莫说炮,竟连箭也不放了。只是辰时早七点与酉时下午五点各行一次操典。
便是这般,不足万余的兵力,却逼的近三万守军龟缩在长安城中,连城门都不敢迈出半步。
李承志在打量城头的守军,长安城的守将也在打量他。
元遵是道武帝拓跋硅的玄孙,承爵阳平王,元恪继位后,历任幽州、青州、豳州刺史。
因与崔延伯不和,是以去岁崔延伯陈兵岐州,都督泾、岐、豳三州诸军事时,太后高英准元澄之奏,将他与原任雍州刺史的羊祉对换了一下。
这一换,反倒让元遵觉得掉进了大坑。
若还在岐州,至多也就是受些崔延伯的腌臜气。然后如羊祉一般,待崔延伯大败,随元钦退回潼关,更或是撤回洛京便是。
如今倒好,已是兵临城下,必败无疑,但他身为雍州刺史,难道还能不战而逃?
遭逢大败,少帝与元怿正发愁无处渲泄怒火,更不知如何推诿战败之责,若他不战而逃,不是直直的往刀尖上撞?
反观与他对调的羊祉,连奚康生这样的名将都败了,崔延伯更是兵败身死。纵然羊祉有败兵之责,但也要听命与崔延伯与元钦。且朝延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自是不会过多苛责于他。
所以元遵肠子都要悔青了。
除了悔,他还有恨,恨李氏逆贼都已占据咸阳郡,更甚至已将紧领州城治所长安县北境占了大半,为何不一鼓作气,将雍州城也一并攻下?
要知道,咸阳城与雍州城就隔着一条渭河,堪堪也就三十里。且一马平川,若用骑兵,不到半个时辰便至。
李承志倒好,愣是在咸阳停留了近月,才再次出兵?
若是元钦还在,这城破兵败的罪责自然落不到他元遵头上……
“殿下,便是鏖战两月有余,但逆贼折损极微,也不至于休整近月才对,但为何如今才来攻我雍州?”
“还能为何?都怪元钦那个狗贼,非要行坚壁清野之策,一把火将泾、岐、豳三州的粮食烧了个干净。李氏小儿为免重蹈复辄,自然要偃旗息鼓,待我雍州全境夏粮入仓再来攻克,自然就能抢得许多粮草……便是你我欲破釜沉舟,烧的也只是雍州城内的粮草,难道还能将治下郡县内的粮草也尽数烧光?”
元遵恨的咬牙切齿,“你当城下贼军为何围而不攻,只围了数日,却又将大半兵力撤走?就是怕将我等逼迫过甚,万一铤而走险,行元钦故智,溃走之际将州境内的秋粮烧光……”
亲信恍然大悟,又盯着城下的叛军看了一阵,低声劝道:“殿下,如今城下逆贼还不足万,我城内守军近三万,岂不正是天赐良机,何不令守军出城迎战?”
“尔蠢不自知……良机个鸟毛?”
元遵怒极反笑,“崔延伯当世名将,威震宇内,且拥大军三十万,但结果却落了个兵败身死。而你难道不知,时叩陇关之敌贼,只是崔延伯之十成之一?
而如今城内守军虽有三万之众,但十之八九却是从泾、岐二州溃逃而来,早已为惊弓之鸟,岂是城下逆贼的敌手?”
亲信闻言,声音压的更低,几不可闻:“便是不能胜,也能趁机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