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就不怕重蹈覆辄?
便是因这份遗旨,废高英有如探囊取物,更无任何波折,但元怿依旧如芒在背,如刺在喉。
依皇兄的心性,既有密旨留下,焉能只会防备高英一人?
他用力的一咬舌尖,定眼再看。
而只是一眼,便使元怿瞳孔一缩,心脏猛的一抽。
“高肇本无学识,因朕之故,骤而显赫,故而出情妄作,任性妄为,多有不法之举。然高氏称制,必为倚重,定对其言听计从,高肇必将权侵一时
若滋生他念,显不臣之迹,诸卿可共诛之若其忠心用命,而太后亦能留心百务,孜孜不倦,自然可网开一面,使高氏子孙遗泽
李承志惊才绝艳,乃旷世奇才,其丹心碧血,堪称世所罕见。然其人只忠于义,而非忠于君其相鹰视狼顾,其志气吞牛斗,其性多疑却又善断,非常人能服之若未磨梭刓角,便不得重用,不然定为祸患
然过犹不及,过为己胜,高肇为后族,李亦为后族,二者更为翁婿。若二者同为邸柱之臣,既非长久均衡之道,更如养鹰扬去,养虑为患,迟早定生等夷之志故诸卿应早做思量,防微杜渐”
看到这里,元怿双眼赤红,犹如充火。
果不其然?
皇兄啊皇兄,你死了都不得让人安生
我道李承志于关中平叛,为何正势如破竹,所向披糜之时,元英、元澄、元嘉突然就如失心疯一般,非要建言高英临阵易帅?
易帅也就罢了,为何又是高肇?
原来只是遵从先皇遗命,欲使高肇与李承志这对翁婿反目成仇?
之后李承志得胜归朝,挟举世之功,不但无半分赏赐,却倍受冷落,之后更是被元英、元澄百般欺压?
原来,一切皆因先皇遗命,只是想磨去其梭角?
再之后,高肇却又反的那般猝然,十有八九是得知遗旨所在,知高英迟早驻得善终,高氏定然首当其冲,是以不得不反
皇兄啊皇兄,若你泉下有知,得知因你多疑之故,终酿今日苦果,怕是肠子都要悔青吧?
嗯,不对?
定是先皇驾崩,太后称制后不久,元英、元澄、元嘉便已知遗旨内情。不然不会见缝插针一般离间高肇与李承志。
而自己为何就从来都不知有先皇遗命,直至今日疑神疑鬼,以为有奸疑藏于暗中,欲图谋元氏江山,才逼的元诠将此物拿出?
同为宗室,更为亲王,若论血脉亲疏,自己远甚元英、元澄、元嘉多矣。皇兄万万不该防着自己才对?
心中已有猜测,但元怿依然不信。又是怅然,又是不愤,许久后才猛一咬牙,嘶声问道:“既有众卿,又有诸辅,此遗命定为先皇赐于八辅之旨,为何孤从不都不知道?”
用屁股也能想的来。
你分明已然猜到,只是不死心罢了。
几人均是闭口不言,刘光暗暗一叹,只是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元怿手中的黄绢。
元怿后知后觉,定睛猛看:帛首“牝鸡司晨”的上方,似有遗留的墨迹。
再一细瞅,黄绢茬口虽齐整,却极新,分明是就近才被裁开。
而先皇宾天,已然整整六年了
轰的一声,元怿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脑中嗡嗡做响。
他再是蠢,也猜到了大概:被人裁去的那一半,定然是元恪为防备他元怿,留给其余七辅的遗命。
他为皇帝生父,又素有贤名,以元恪生性多疑且阴柔缜密的性子,防他更甚至高英才对
怪不得,自高肇领军抵御柔然,他为监军往北镇征粮之始,如今足足六年,朝廷却从无召他回京之意?
他之前只傻傻的以为,是高英小肚鸡肠?
元怿无声惨笑,眼中尚下两道浊泪。
刘芳不忍,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殿下!”
“无妨!”
元怿举袖一抹,凄然笑道,“父皇大行之后,诸皇叔可有善终者乎?诸皇兄,皇弟,可有善终者乎?宣仁能苟活性命,已是天赐恩德”
句句不提元恪,却句句直指元恪。
四辅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纵观元恪身平,防宗室如防猛虎。越是血脉亲近,越被他视为心腹大患。
在位十年,足有大半的精力,都消耗在剪除至亲,镇压元氏这一件事上了。足六位叔父,四位兄弟,却只元怿一枝独秀,其余尽皆被元恪所害。
便足可看出元恪之心性,更可见元怿之凶险。
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便是元恪死了,竟都没准备放过他?
心如死灰,不外如是也
元怿攥着黄绢,拳头捏的“咯咯”直响。脸上青筋直爆,五官拧做一团,狰狞如鬼。
他日之因,今日之果。
世人都只当是高英肆意妄为,倒行逆施,才致元魏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岂不知,皆是元恪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