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以才有两军交战之时用尽手段,欲一探敌军虚实。
如遣派斥候、细作,窥探敌方兵力多寡,粮草几何。如在阵前立云车、箭楼,以瞭望敌军阵形。
但人力有穷时,仅凭肉眼,又能看清几里,望过多远?
一两里撑到天了。
所以才有远观云烟以估敌方兵力多寡,俯地听声以辩是步是骑。
然有了此物,哪还需如此麻烦?
只需予七八里外寻一开阔居高之处,以此物一观便知。
特别是两军对战之际,不论是摆的是何阵形,是前强后弱,或前弱后强,或是何处兵多,何处兵少,何处为骑,何处为步,只寥寥几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惊骇之间,元渊与杨舒恍然大悟。
退守河东之后,崔延伯并未意志消沉。反而斗志昂扬,欲一雪前耻。
虽是初败,但手中余兵依旧有七八万之数,且大部皆为朝廷中军,颇为坚韧。非败一次就为惊弓之鸟的州兵、郡兵可比。
便是西海火器诡谲,无所不破,不敢言胜之,但只要步步为营,严防死守,至少也可将李亮阻至大河以西。
然而却事与愿违:无论崔延伯于何处列阵,或于何处伏兵,无论准备的有多充足,布置的有多严密,李亮总是能寻到崔延伯的薄弱之处,一战而胜。
就如开了天眼,或是能掐会算一般!
而且还是李亮极少动用火器的前提下。
久而久之,屡战屡败,任崔延伯铁打的神经也经不起这般蹂躏。是以但闻西海又来强援,恰又接到元遥令他退守陇东的诏令,崔延伯便当机立断,退到陈仓。
败虽败了,但崔延伯依旧耿耿于怀:莫说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皇甫让与李亮,便是换做如横空出世,如今已名闻天下的李承志,他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予十战中还胜不了一场?
且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断定其中必有蹊跷。不过一时殊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逢使团入关,得知高肇、杨舒,并元渊皆在其中,是以才慕名而来。
论擅战,这三人不如他多矣,但胜在与李承志多有来往,知之颇深,故而崔延伯专程往陇关讨教。
可惜这三人也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反倒让他白跑了一遭。
至如今,再见到这千里镜,高肇也罢,杨舒与元渊也罢,才知道蹊跷来自何处。
如李承志所言,此物虽然最多只能看出十里,但就只一道大河,最宽能有多远?
陇西地势陡利,大河又由南向北,是以极深,却不宽。河岸最阔之处为鹯阴县今甘肃靖远,也就不过两里而已。
且两岸多为浅滩,却无密林,至多也就有几处小山梁。李亮只需于西岸立一云楼,就能将东岸军情尽收眼底。
崔延伯便是予山梁后埋有伏兵,也早已被李亮知悉的一清二楚,只需对症下药,寻薄弱处破之,崔延伯焉有不败之理?
二人心下惴惴不安,更是生出了几丝兔死狐悲之感:以此物之奇,居于十里之外,就能将敌军动向看的清清楚楚,不知省却了多少麻烦,占了多少便利,而举西海,如此物,或如火炮一般的利器,不知还藏着多少?
连崔延伯如此名将,都是一败再败,若换作他二人,又能撑过几个回合?
而如高肇,不但惊骇,更是后怕。
幸亏他有远见,知无论如何也不是李承志的敌手,故尔才降的那般干脆。若是誓于朝廷见个真章,最后何止便宜了李承志这般简单?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阖高氏上下,怕是连根苗都留不下。
便是如今被高英送来西海,以解李承志心头之恨,不过死的也只是他一个而已
三人心思各异,默然不语,但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刘芳初见此物,又惊又奇,更是见猎心喜,爱不释手。但把玩一阵,突觉身周寂静无声,只余夏风拂过楼角、廊柱的响动,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只见高肇也罢,杨舒与元渊也罢,皆是面沉如水,呆若木鸡,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刘芳只是不通军事,而非愚钝,是以只是并未想到此物之关节。但看这三人如死了爹娘一般的神情,他心念稍动,便恍然大悟。
脸色更是大变,就如白日里见了鬼。
李承志自然知道这几人为何如此,朗声笑道:“此物只是小道尔若是兵不强,马不壮,粮不足,甲不坚,矛不利,便是真能看到千里之上,又有何用?”
说着他又转过身,往南一指:“今日请诸位登此楼阁,只是因兵营广阔,便是身临其境,也只如走马观花,是以才请诸位登高,再凭千里镜之利,才能稍窥全貌”
李承志竟然连军营都敢敞开予外人一观?
若是之前,元渊定然是欣喜不己,就如瞌睡刚来,李承志就送来的枕头。
但此时看看手中的铜镜,他只觉嘴里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