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虽年迈,却未昏昧。你那些小心思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说着一顿,崔光又一指魏子建,“当然也瞒不过子建!”
魏子建稍一沉吟,低声说道:“若非你心中已有退兵之意,就应该携大胜之势,图谋关中,以此奠定帝王之基。若是进驻关中,自然该大肆打制军械,囤积粮草,置办一应军需,且要尽快运往武威、金城一带,以供大军所用。
而我与尚书虽足不出户,但城中之风吹草动还是略知一二的:予数日前,你突然令铁厂、甲厂停工,又令民部调遣工匠、民壮、妇、老等,但凡能走的动的,全被你征召而来,又遣予张掖、武威、合黎山北。
初时我与尚书还以为是民壮不足,这些皆派遣去运粮、筑寨。但听坊间闲谈,才知尽数去牧羊了?”
李承志怔了怔,又松了一口气。
他险些以为崔光与魏子建会读心术,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却不料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也是因为这二人不知西海缴获了多少牲畜,若是真派百姓去牧羊,那西海什么都不用干了。
只因掳来的牛羊实在是太多了:光是大败柔然,自涿邪山、浚稽山收拢来的牛羊就有近百万之众。
而皇甫让与李亮一顿骚操作,将天柱三部打了个稀巴烂。盐湖南北宽广近千里,尽是无主的牛羊。
李时率马场牧兵与五千民壮,只是每日驱牛赶羊,都快累到吐血了。
虽未实数,但据李时回秉,称只天柱三部掳来的牲畜,再少也要过百万。
这就是两百万,而西海之军民堪堪二十万户,若是全去放牧,地谁来种,仗谁来打,军械、兵甲何人来打造?
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也就只能杀了了事,制成肉干以充军粮。
不过好在盐多,制起来也简单:就地在盐湖左近之处挖池,将牛羊宰杀后切块淹入其中,也就四五日就能浸透。便是盛夏之时也不腐烂。
而缴自柔然的牲畜,大部分运去敦煌,以助李松治民屯田,少部分则令李丰就地宰杀,如李时一般制成军粮。
而那些原在各厂中帮工的妇人、老弱,便是派去助李时等人宰杀牛羊了。
至于民壮,则尽皆被遣入祁连山中,随李始贤、李承学去采刮硫磺了。
是以牧羊之类的说辞,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
未料崔光与魏子建阴差阳错,歪打正着,竟猜出他已有罢战之意。
不罢不行。
只因西海积累四年多的火药,就在这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竟快要被用光了?
硝好办,炭更好办,但硫磺这玩意却没办法量产。
若是以前,自然可以通过胡商从关中、洛阳筹购。或是经吐谷浑从南梁走私一些。但如今大战不止,丝绸之路已断,吐谷浑也已成了死仇,这两条路算是彻底断了。
唯今之计,只能一点一点的从石头上刮。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每日采的那一点硫磺,想供应近十万大军,大小火炮五六千樽,无疑于杯水车薪,痴人说梦。
所谓虎老雄风在,比喻此时的元魏最为恰当不过。
便是朝廷连番大败,损兵折将,粮草更是无以为继,吃了上月没下月。但要是真的刀对刀,枪对枪,也远非西海可敌。
因为打仗这东西,骨子里凭的还是国力,还是积累。
而这恰好就是李承志的短板。就如如今的西海,只多也是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狼崽。看似凶狠,实则也就刚学会呲牙。
若是再没了火药,别说刚学走路,怕是连没断奶的狼崽子都不如。任你叫的再凶,也难脱奶声奶气。便是老虎再老,狼崽子真要不知死活的往上凑,被吞也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
是以与其被敌人戳破假象,暴露西海已是外强中干的事实,还不如见好就收。也省的弄巧所拙。
所以李承志从来都没有过图谋关中的野心,之所以两面作战,也不过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拼起勇气搏一把罢了。
所谓生死看澹,不服就干。李承志已经做好了不成功,就成仁的准备。
若是死了,一切免谈。若是侥幸没死,那就率残部循往敦煌。再不行,就循往西域。
打不过元魏,难道还打不过几个茹毛饮血的西域小国?
但谁想,就跟老天长了眼,突然给他开了挂似的,怎么打,怎么胜?
李承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刘秀附身,突然就成了位面之子?
四月十九,李承志接到山丹马场讯报,吐谷浑征精骑九万余,号称二十万,于四月十八会师于盐湖。且已兵分六部,其中四部随左谷蠡王进驻南门关,只余天柱南部暂驻于盐湖之北。
皇甫让称他已布置妥当,将于廿一子夜,也就是慕容孝率大军出南门关后,与潜伏于天柱南部的细作里应外合,夜袭留守盐湖的天柱南部。
虽然当时只当做闲棋,但李松、皇甫让已在吐谷浑布局四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