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的是费时日久。
这是真正的荒地,不似镇夷城左近的那些弃田原本就是熟地,晒养个一两年就能产粮。
过奚估计少则耕种五六年,多则七八年,才能称得上良田。
但李承志有没有这个耐心,在西海安心蜇伏五到八载,还是个未知数……
心中猜忖,达奚又靠近了些。
应了垦了许久,田垄齐整,沟渠便利。有半大童子往田中灌水,也有老农扶犁,在翻耕已然半开的地。随后就有妇人提着细布口袋,在往田中撒种。
达奚登时吃了一惊。
已然时近九月,且河西偏寒,再多再过一月就会下雪,除了冬麦,再种什么东西都只多收一把草。
但他再是不懂,麦种还是能认得出的。
初看似是粟米,便若细看,就会发现比粟米要小一些。而达奚辩了好一阵,也未认出是何物。
不好事事都请教李显,不然显的他这个上官太过无能。达奚便状似无意的起了身,又往前走去。
不远处应是前几日撒的种,地中已然长出了幼苗,看着颇为喜人。
“苜蓿?”
辩认了好一阵,达奚才不确定的问道。
倒不是他见多识广,而是奚康生附庸风雅,曾有一年清明时节入京,陪元恪游赏华林园,正值苜蓿开花,宛如金海。(唐以前紫花苜蓿尚未传入国中,皆为黄花苜蓿,所以又称金花菜)。
他当即便向元恪求了些种子,回华州后便种在了府中。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带达奚操弄一番。一来二去,达奚自然就有了印像。
但他委实想不出,为何非要在荒地中种这种能看不能吃的东西?
“此物种来何用?”
“这可是好东西,不但牛、马喜食,人也能吃,很是肥嫩……”
李显吧嗒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且能肥田……最多种过三年,便可换种粟、麦,亩产至少两石往上……”
倒是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吃?
嗯,不对……
种三年苜蓿,就能使野地产粮两石往上?
扯蛋!
达奚刚想问一句谁说的,但见李显深以为然,斩钉截铁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李显才几岁,且经年领兵,懂什么农事?
这怕又是李承志说的吧……
只听过种菽(豆类)可肥田,从未听到种田也能肥田?
但已然吃了好多回亏,哪怕李承志说天上会掉黄金,达奚也要琢磨琢磨,有几分可能……
即然李承志说是,那就算是吧。
转着念头,他揪起几片嫩叶,送进了嘴里。稍稍一嚼就是一嘴汁水。
略一咂摸,达奚双眼一亮:这东西竟有豆味,怕不是与菽同类?
怪不得李显说牛马能吃得,人也能吃得,还一副回味的模样?
而李承志又是如何知道的?
感觉这从天上到地下,好像就没他不懂的东西?
但在京中数载,时不时就会陪先帝游赏华林园,随时可见,为何竟未听他将此物之妙用献于先帝?
达奚“哼哼”一声,半是讥讽,半是佩服的说道:“即知此物牛马可食,人亦能食,不知又是你家郎君从哪一部前贤著作中看来的?”
“何需郎君看来,便是某也读过!”
李显摇头晃脑的应道,“《史记·大宛列传》与《西域传》中均有提及:
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馀石,久者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葡萄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葡萄、苜蓿极望……”
还真有?
达奚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察觉到李显眼中的那一丝不屑之色,他更是懊恼:竟被一个莽货给小看了?
自己就不该问……
他一挥长袖,转身走向坐骑:“回营!”
……
到了营中,已近酉时,一众部落首领、族长已等候多时。
张信义坐在上首,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好似睡着的模样。
其余十数人或汉或胡,皆是正襟危坐,只用屁股挨着椅子的边缘。
待看到李显陪同一位铁塔般的军将入帐,众人更如针扎了一般,“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达奚自然心知肚明,这十数人中,并不人知他是谁。之所以如此,只是慑于李显淫威。
就是这么一个愣头青,就率了一千兵,竟就让四万余流民、溃兵服服帖帖?
也就只有李显,能够将李承志所交待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将阿承导软硬兼施、恩威并齐的治民之策贯彻到极致。
这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达奚也不得感慨李承志用人有道。
亏他之前还担心若逼迫过甚,难保不使难民揭杆而起。但此时看看这些首领诚惶诚恐的模样就知道,这些人根本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