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回话吧。”
听到字正腔圆的关中话,县长愣了愣,抬起头来盯着李承志一阵猛看。
可惜李承志戴着虎头兜鍪,将脸遮的严严实实,就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只见黑仁黑瞳,眸子里似是藏着光,分外有神。县长稍一犹豫,小心翼翼有试探道:“汉人?”
开口也是关中腔,应是豳州一带人氏,李承志不由就乐了:还是个老乡?
见众人起身,李承志正欲问问县长的来历,微一侧目,只见银光灿灿,他不由的挪过了目光。
应是个胡人,穿着皮袍,戴着毡帽。但不似常见的胡人那般邋遢,收拾的很是利落。
李承志奇怪的不是这个胡人的装扮。
番和县自西周时就为西戎的放牧之地,县城往北十数里还残存着一座足有上千年历史的力干古城。
直至汉时,赵充国治理河西屯兵屯田之后,才有汉人定居。又经后汉、三国、西晋、五凉、元魏,受汉人影响的、仰慕天朝上国的河西胡族大有人在,拾缀干净一些也并非怪事。
李承志好奇的是胡人脖子里那好长的一串珠链,明晃晃的。
不似银,也更非锡,而是亮银之中略带着一丝黄色。
瞅了几眼,他心中便有了大概,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可否借来一观?”
此时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胡人焉敢有不应之理?
他连忙从脖中解下珠链,双手奉上。也只还以为李承志看上了他这件饰物,连忙谄笑,用生硬的汉话回道:“某愿奉送于阁下……”
“不用!”
李承志挥着手,接过珠链端详了起来。谷欎
珠子溜圆,应是仔细打磨出来的原矿石,银中带着金色,光彩生晖,煞是夺目。
前生学的就是勘探寻探的专业,他自是知道这是何物。
镍铜合金!
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作用很有限,但很实用:防锈!
稍一提炼,在兵甲或是铁器上镀一层,就可数年不锈。
除此外,铜在这个时代可是硬通货,便是铜六铅四的青铜每斤都能换粮两石多,何况这种经年不锈的稀罕物?
竟忘了番和县便是后世的永昌,就是因为手中的这东西,国家硬生生的在千里荒漠中建了一座城,还是地级市。
所以这东西在此地储量绝不在少数。再看这胡人堂尔皇之的挂在脖子上,便知定是无意拣到的,就近之处十之八九有可露天开采的矿脉。
倒是意外之喜……
李承志看了看,将珠链还了回去。又交待李孝先:“稍后仔细问问,此物来此何处,尽量找到出处,我有大用!”
“遵郎君令!”
“官吏、富户,并平民等,俱依旧例,皆迁往镇夷,莫要漏掉一个……若有冥玩不从之辈,自是莫啬于军法。但遵从之流,就需好生照看,莫忘了,这皆是我李氏子民……”
李孝先恭身应着,但一干降官降民却是心思各异,或惊或喜或忧。
如县长,越发肯定这位施发号令的头目是汉人无疑。不但是汉人,且了关中人氏,如今更是连名号都报了出来:姓李!
关中有名有姓的李氏有几家?
大些的便是陇西李氏,其下也就乌支李氏与祖居李氏这两支。
他惊的是若是有心,不难推猜出此李氏为哪一支。但这头目既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坦然言之,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担心走漏风声。
故尔莫说反抗,便是稍有些惊乱,怕也是人头滚滚的下场。
喜的是听其所言,似是无意多造死伤,只是要将举城之民尽皆迁往合黎山。
而忧的则是前路未卜,天知道以后是奴是仆。
但连那胡族富户都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县长与能不懂如此道理?
是以数息之间,县长就想通了关节,有了决断。待李承志走后,李孝先问他县中民生,诸如丁户几何、粮草多寡、车驾、牛马各有多少之时,县长竟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一般的配合。
倒是为李孝先省却了不少的麻烦。
待休整了一夜,天明之时,整座县城都动了起来。
数千兵卒监管千余户百姓,且有县长并县中佐吏等带路党,自是轻轻松松。
李孝先也未一昧的强压,而是遵从李承志反复交待的“恩威并施”的方针,实行双管齐下的策略。
先是贿以重财,施恩于县中佐官并三长,而后由军中司马、记事、诸文吏等随邻长、里长、党长予百姓承诺:
凡百姓私有之财,半分不取,皆各归各家。
凡无法携带需遗弃之物,皆按价补偿。如居所、耕地等。
且每家每户都派有两到三个兵卒,名为帮手并登记到册,实为监视并催促。
当然,若有不知好歹之辈,自然只能施非常之手段。派往各户的兵卒腰畔的刀、背上的弓又不是用来看样子的?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