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藏着心事,无论李承志,还是崔光,都无饮宴的兴致。二人对饮了数杯,均觉不胜酒力,便早早睡去。
次日一早,端门敲起了辰时的朝钟。李承志睁开眼睛,窗外已然大亮。
他起身穿靴子,推开木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激的他打了个冷战。
大雪初晴,天空湛蓝如镜。呼出的雾气就如白炼,又被风倒吹回来,瞬间便眉须结了一层细密的霜珠。
“郎君,可是要起身回府?”
李睿站在窗下,轻声唤着。
“尚书公呢?”
“已然朝了,临走时还交待,莫要惊动予你!”
竟忘了今日已是冬月初九?
“回吧!”李承志交待道。
草草洗涮一番,又与崔光次子崔勖道了别,李承志便登了马车。
李睿在车外问道:“郎君,是经广平御道(北至广莫门,南到平昌门)穿城而过,还是出青阳门,沿外城河道回府?”
李承志有些不耐:“这等小事也来问我?”
李睿有些讪讪:“仆是想若走内城,必经延年里,故而有些一问。”
原来是怕碰到高肇?
“今日初九,连崔尚书都了朝,何况高司空?走就是了!”
“诺!”
李睿忙应一声,喝令车夫扬鞭催马。双驾马车沿着东西御道,不急不徐的往广平街行去。
崔光府邸在宜寿里,往东便是永和里。大魏名臣、尚书右仆射郭祚,诈死叛逃的原右卫将军公孙稚等重臣宅便是此处。
而再往西,则是延年里,高府便在其中。
昨日来的匆忙,未做任何遮掩。若是高肇有心,应是早就知道他来拜会崔光,故而已无必要躲藏。
若是做贼心虚,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李承志心安理得在靠在车壁,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
也不知道崔光会如何与元澄分说,元澄又会不会答应?
都是快修炼成精的人物,最擅长于无声处听惊雷,举手投足就能挖出个天大的坑,何况送门的机会。
所以李承志很怀疑,元澄会不会反其道而行,有意大张旗鼓,继而离间他与高肇?
若真要如此,岂不是逼的高肇狗急跳墙?
李承志不由的又有些懊恼,心想自己也真是急昏了头,这两日所为皆是大失水准,竟赶着往敌人手里送套?
他拍着额头,连声长叹。又听“吁”的一声,马车竟停了下来。再一听,不远处都快吵翻天了,黑压压的围着好多人。
李承志疑声道:“何故停车?”
“郎君,是执金吾征来清雪的马车惊了,撞伤了几个洛阳县的衙吏之后,又翻了车,故而将路堵了!”
这么不巧?
李承志心念微动,掀开了车帘。
不远处,一座近两丈高的牌楼魏然伫立,偌大的“高”字何其刺眼。
何止不巧,该是不巧到家了。
也就好在高肇已入宫参朝,不然只需遣仆臣出府唤一声,他李承志难道还能过门而不入?
便是如今势如水火,但说到天去,他李承志也还是高肇的准从婿。
无意间,见牌楼隐隐绰绰有人影晃动,似是在伸着脖子看热闹。李承志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古怪的念头:若是高肇下定决心,除自己而后快,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了。
只需派兵将御道两头一堵,再派死士冲杀,自己与李睿等仆臣再是勇猛、擅战,怕是也要饮恨于此。
他又往车外瞅了瞅:除李睿并车夫外,另有仆臣八位。但这已经是李承志的极限了。
不是他不想多带,而是如今无官无职,只空有一虚爵。若是扈从超过十位,便是逾制。
如今多事之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李承志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能不找麻烦,就尽量不找麻烦。
好在李承志不是一般的怕死,这十位仆臣看似穿的皆是皮袍,其实皮袍底下皆着内甲。虽未负弓,但俱携有短弩,也藏在皮袍底下。
所以看起来一个塞一个的臃肿,就如十头大熊。
想了想着,他又哑然失笑。
高肇再是疯狂,也不可能在自家门家行些勾当,不然便是他浑身长满嘴,也绝对说不清。
等了约有一刻,李睿来报,称是马车已然挪开。李承志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
但走了还不到十丈,李承志的眉头猛的皱了起来。
好像有些不对劲?
方才还吵吵闹闹,骂声不断,为何转眼间,偌大的御道就这般安静了?
他掀开窗帘,将头伸出窗外。
围观的闲人已然散去,不知踪影。一架马车瘫在道边,似是掉了一边的车轮,跟个瘸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