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高司空真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八九不离十!”
“那为何郎君不予阻遏?”
“谁说我未阻遏,你当我留在关中的三万中军是摆设,还是以为我临行前与李韶、刁整、薜和等的肺腑之言是在装腔做势?”
李亮稍一思索,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李承志遣散州兵、又将三万中军留在陈仓诸关、岐州大营,并高平等,是在向朝廷表明心迹:他李承志并无不臣之心。
但此时想来,竟在防备高肇?
南有刁整,中有李韶,再往北,还有奚康生,试问高肇便是想图谋关中,又该从何处下手?
而即便军权易主,高肇凌驾于李承志之上,但李韶等人本就与高肇不对付,再者又被李承志有意挑拔,此时自上到下,自都督到军中最普通的兵卒,无不对高肇怒火中烧,同仇敌忾。
是以高肇想收服这三万中军为己所用,无疑于痴人说梦。
更有甚者:明明高平已定,且还有奚康生的数万泾州兵,无论是善后还是以备不时之需都绰绰有余。李承志却多此一举,令薜和率那本欲北上的一万中军,镇守高平?
此时再看,竟是在防备夏州的高猛兵下关中。
只要关中不失,任他高肇兵再强,将再广,也只是无根之飘萍,旦夕可灭
念头纷涌而至,只几息,李亮却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已知高氏枕兵待旦,畜势待发,郎君何以敢孤军北上,深入虎穴?”
“高肇原本是要借元姓三辅疑我之机逼我反戈,以图谋我麾下十万大军。如今他未偿所愿,虽手握五万中军,却处处受制,并非由他一言而决,他拿什么发?
就如副帅元渊,身为宗室,又为司徒元嘉之子,安能坐视高肇起事?故而此计已然胎死腹中,是以高肇只能暂且做罢,另谋它计。相应而言,高猛即便已知我已识破高肇之谋划,也不敢将我如何。
况且,此时正值朝廷对我疑三惑四,杯弓蛇影之际,就凭我一番无任何凭据的臆测之言,若猝然上奏,怕是人人都以为李承志在含血喷人,造谣生事。所以高猛何惧之有,也就更不可能将我杀之灭口,故而无虞也”
李承志满脸的风轻云谈,但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庆幸。
莫看他此时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但说直白些,全是事后诸葛亮之言。
遣散州兵也罢,分置中兵也罢,都是李承声苦肉计而已:看,你视我为仇寇,而我却仍以国士待之。
而后,才是行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没有大军随行,李承志就可以不露痕迹的将数万慌称已死的罪民丁壮,悄无声息的运至大碛,再运至西海。
谁知错有错招,阴差阳错之下,竟让高肇的谋划胎死腹中
“郎君,若高肇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呢?”
“那就让他行,我只作不知,装聋做哑就是!”
李承志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正愁此次大胜之后,朝廷定会回过神来,追问我西海遗部的来历。却不想柔然竟悍然出兵,更不想高肇竟欲图谋不轨?
如此,这水只会更混,朝廷定是焦头烂额,便是有心疑之辈,也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顾不得郎君我了。
待这两桩尘埃落定,至少也该两到三载。到那时,我李氏如何也该有些自保之力,而非如今一般,但闻风吹草动,就只能如丧家之犬,惶惶而逃”
郎君这比喻也太过了些,哪有那般不堪?
李亮暗中腹诽,又担忧道:“怕就怕,蠕汗丑奴是迫于无奈,为安抚胡族诸部的权宜之计,出兵只是虚张声势。如若这般,但等大军云集北镇,丑奴就会退兵。
到时高肇若再虎头蛇尾,踌躇不决,进而偃旗息鼓,我等如何而来两到三载的休生养息之机?”
“哈哈高肇怎可能会偃旗息鼓?若是他真踌躇不决,郎君予他添些信心又何妨?便如如今,眼见柔然举兵来犯,郎君我偏偏又抗命不遵,令朝廷纷外忌惮。那除过高肇,还有何人可堪大用?”
“郎君此举竟要助高肇独揽军权?”
“放心,他独揽不了。朝廷但凡用兵,素来以求四平八稳。便如我此次北征,刁整、郦道元,及以下元鸷、元昭、元珍等卫将,应皆于私下秘授朝廷机宜。
不过我胜的太快,且无僭越之举,使其无用武之地罢了换做高肇,自然不外如是,故而这中军,他是莫要做想了。”
李承志笑的如同狐狸一般,“但这六镇诸军,高肇倒是可以图谋一二!不然你当高猛为而围而不攻,独困薄骨律三月之久?”
李亮悚然一惊。
高猛分明是在欲擒故纵,以困于薄骨律的于景和陆什兄弟为饵,以探六镇之虚实。
而后再分而治之,或以利诱之,或以威迫之,将那些或被于忠收买,或心思浮动之辈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