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骨用力的摇着头,眼泪像是水一样的流出眼眶,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已然糊满了整张脸,狰狞而又可怜。
“汉人有雷,连铁甲、石头都能炸开,头曼城(杜仑部都城)就是这样被攻破的。而且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短短六日,十二部无一幸免,近如灭族……
我此时只想找到窦领,让他赶快逃,逃的越远越好。要是逃不了,就投降……不然我杜仑部,真的会被灭族……”
雷?
十二部……尽皆灭族?
温盆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更愿意相信,也骨大人是喝醉了。
但那如雷般的马蹄声、及像一片云一样白、一样大的汉军骑阵,无一不告诉他,也骨大人说的,是事实……
也骨已经打马进了河谷,温盆狠狠的一咬牙:“快,将马赶进关城,请旅帅关闭城门……”
待属下驱着马匹赶往关城,温盆用力的一靳马缰,也奔向了金壕河谷。
他不是逃,他是要去向窦领大人秉报汉军兵临高阙关下的消息……
城上胡帅和汉军守将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待白甲军前锋奔至关下,守军已然关闭了城门。
但诡异的是,白甲军只作不见。大军就如一道长龙,在胡帅和汉军守将的眼皮子底下奔进了河谷。
不论是汉卒,还是胡卒,皆聚在城头。且无一不是胆颤心惊,目眦欲裂。
为何突就有大军自北而来?
这分明就是冲着河欲南端金壕关的窦领大人去的。
若大人战胜自是无碍,若大人败了,高阙关就会成为一座孤城……
旅帅怒声问着汉将:“陆金,这些汉军从何而来?”
爷爷怎能知道?
陆金的眼睛差点迸出眼眶。
看着皆着皮袄,似是胡装打扮,但若细瞅,却是白麻?
若是六镇常驻之镇军,不是铁甲便是皮甲,绝非这般样式。如果是户兵,若披不起甲,则应外罩白羊皮袄,或是黄麻。故而这绝非镇军。
但还能从哪里冒出这样一支大军?
这倒也就罢了,令陆金肝胆欲裂的是这支大军的装备:每骑皆备长枪、腰刀、骑弓,及……弩?
讲什么笑话?
朝廷的中军都无此配装?
惊疑间,听身后有人唤着胡帅。陆金回过头,看到几个胡卒挽着一个脸色的苍白中年男子登上了城楼。
“奇斤(柔然官职)大人?”胡帅惊呼一声,连忙迎了上去。
这是方才在城下摔下马的那个胡人。放牧的胡卒收拢马匹时,顺便将他也救了上来。
瞅了瞅这个胡官,陆金心里一跳:脸上倒挺干净,衣衫也穿的尚算齐整。但脸色极白,好似是失血过多。再顺着领口往里看,隐约可见暗红的血痂,竟像是被烙铁烫过?
“大人,你受了刑?”
奇斤咧着嘴,似是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莫那娄,逃吧……汉军有天雷,这关城守不住的……”
天雷……什么天雷?
奇斤抬起手,吃力的往下一指:“汉军稍后就会将雷抛上来,头曼城,就是被这般攻破的……”
头曼城破了?
旅帅猛一阵晕眩,差点一头栽过去。
头曼城是杜仑部都城,城中、四周足有部众上万帐,且有城池之利。而大人出兵至今才只八日,怎可能说破就破?
而距此也不远,就在还不到三百里的狼山北麓,怎就一点消息都未送过来?
“因为全死光了啊……灭族啊,近如灭族……汉军连攻十二部,见人就杀,族中壮丁,十不存一……血流的像河水一样,整整一夜都未渗完,靴子踩上去,就像踩进了泥浆……”
奇斤惨声笑着,“我早就劝大人,不要入关,不要入关,不然必有祸串,大人偏偏不信?天意……天意啊……”
应是失血过多,又太过激动,嚎了两声,奇斤头一歪,竟昏了过去。
旅帅将他抛给兵卒,咬牙吼道:“你汉军竟能引雷?”
引个鸟毛,爷爷连听都没听过?
陆金骇的瑟瑟发抖。
这才短短几日,至少还余三万控弦之卒的杜仑部竟就被灭了族?
就是三万头猪、三万头羊,被杀之前也知道叫唤几声吧?
竟然用的……是雷?
看着约一旅兵卒近至城下约二十丈,似是在摆弄石炮,陆金心中惊骇莫明:“那奇斤称:雷是被抛上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嘣的一声,一颗如小孩脑袋般的东西飞上半空,往城头疾射而来。但应是力道不够,离城墙约有十步左右就卸了劲,砸到了地上。
陆金怎么看,都好似是一颗石头?
而且这石炮,也太小了吧,竟也不需用人和马拉?
不怪陆金惊骇,只因这个时候的抛石机极为繁杂,全凭人拽马拉,费力不说,还极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