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此等神迹又该如何解释?
“某不信”
杨钧咬牙低吼着,就如罗鉴一般,疯了似的抽打着马股:“我要亲自问他”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两骑跨进府门,马蹄敲击在宽敞的石道上,就如十数个和尚不急不徐的敲着木鱼,清脆悦耳,且有韵律。
一众亲卫还没这个资格策马入府,只得在门外下马,快步跟了上来。
元谳本要怒斥,但看到杨钧与元鸷时,顿时将喝骂咽了回去,又隔着门朝里报道:“大帅,是杨司马与晋阳男元鸷!”
堂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看,果然是季孙兄?请”
听大帅之意,罗鉴竟还未到?
元鸷心中狐疑,左右一瞅,并未看到罗鉴的坐骑。
正欲举步,身侧闪过一道身影。杨钧已然急不可耐的冲进了衙堂。
刚一进门,就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杨钧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李承志着上身坐于案前,两个婢女拿着湿巾,正给他擦洗着血淋淋的身体。
地上剥落着一堆衣物,有铁甲、有皮袍、也有中衣、毡靴。但不论那一样,都似是被血浆中泡出来的一般。经堂中的烟气一薰,血冰化开,就如无数条暗红的蚯蚓一样四处蔓延。
脚下摆着两只木桶,应是涤洗湿巾所用,但水色已然赤红,似朱砂熬就。
若非身先士卒与敌搏杀,岂会这般惨烈?
元鸷并未虚言
杨钧胸中滚烫如火,嗓子里如同塞了一把锯末,沙哑嘶鸣:“可是伤着了?”
李承志朗声笑道:“若是伤着,还能与你谈笑风声?放心,皆是敌贼之血”
“你果然以两什之兵,尽溃城上两千守军?”
“两什溃两千?”
元怿手一抖,盏中的奶汁泼了一胸。
李承志稍稍一思索:有两千之多么?
只记得当时城上的守军就像疯了一样,如下饺子一似的往城下跳,哪里有空去数?
此时想来,连他自己都觉的神奇无比:手雷的功效竟然这般大?
就不提被李丰、李聪吓的不敢探头、更不敢出门的营兵与军户了,只说被陆延急召而至城上的镇军。
两千多兵宁愿自杀般的从三丈高的城墙上往下跳,却不敢回过头拼死一搏?
但凡鼓起勇气回头瞅一眼,就能知道身后追击的,才只有十几个人
可见古人诚不欺我,军心一溃,就如山倒!
心中暗叹,李承志风轻云淡的回道:“乌合之众罢了,无甚可称道的”
乌合之众那就是真的了?
杨钧只觉牙跟发痒,且酸的厉害。他不停蠕动着舌头,鼓着两腮,恨不得呸李承志一口。
元英、元澄、李崇敢不敢说六镇之军是乌合之众,奚康生、杨大眼、崔延伯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心中暗恨,但惊骇也缓了许多。杨舒又连忙给元怿行着礼:“见过殿下!”
“勿要多礼”
元怿哪还顾得上杨钧,就连胸口的奶汁都顾不上擦,伸手就往李承志的身上摸来:“李承志,你真的是人?”
李承志挥开拍开,正要笑骂,门外的元谳又报道:“大帅,罗都督在府外求见!”
罗都督?
除了罗鉴还能有谁?
被杨钧一打岔,竟将罗鉴给忘了
他佯怒骂道:“放肆,竟敢将罗县公罗鉴爵位石邑县公拦在府外,还不快请?”
元谳都要委屈死了。
说了三四遍,称大帅早有交待,罗都督但至,直接请进堂内。
但罗鉴不知发什么神经,走到门槛外就再不进了,非要让兵卒与李郡公通报?
暗中嘟囔着,元谳飞一般的奔出府外,将罗鉴请了进来。
杨钧与元鸷对视一眼,均是心中暗道:怕是要遭?
这两个都以为,真是李承志的亲卫将罗鉴拦在了府外。
若论爵位,二人相当。若论官职,二人依旧相当。
但若论出身与资历,李承志与罗鉴的差距足有从六镇到洛阳那么远。
李承志不出府相迎也就罢了,却逼着罗鉴在府外自报家门,堪称折辱至极。
且甘冒苦寒坎坷急行一昼夜、到头来却扑了个空,罗鉴怕是早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一进来,不爆才怪
李承志已然停止了擦洗,让婢女与他披了一件干净的中衣。看见罗鉴入堂,立马抱拳笑道:“是李某失礼,县公海涵若非不便,某早出府相迎了”
诡异的是,罗鉴既不还礼,也不出声。先看了看坦胸露背,且身上依旧沾染着血迹的李承志。又看了看剥于地下、有如血洗的那堆衣甲、及那两桶血水。
正当杨钧暗道果然要遭,准备居中斡旋,却见罗鉴一声长叹,竟往下一拜,腰几乎与地齐平。
这可是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