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皇帝下旨:九监五寺、六省三台、三十六曹等部首、副,及五品以者,无论职官、散官、比视官等皆须于次日巳时朝。无故不朝者,降级、降爵、罢官……
旨下的太突然,且授旨的范围太广,不录诸尚书事的门下省,以及司王令的中书省不是一般的手忙脚乱。
两老头不但是门下省的左右侍中,刘芳还兼着中书监,崔光还兼着中书令。他们不得不爬出被窝,带着一众中书博士、中书助教等连夜起草诏书。
崔光盯着众大夫、郎官、给事等,疑声问道:“可是哪里来起了战事,来了急报?”
众人回应:“并不曾!”
刘芳微一沉吟,怅然叹道:“那就只能是钱荒之事……”
……
月隐山风起,星朗清露滴!
一场细雨消尽暑之厉。清风微荡,山林似涛,漫起丝丝的青草香。
雨水冲净了石碑的泥沙与积垢,碑水汽成露,映着星芒散出淡淡的亮光。若有鬼火冒起,还能看清面刻的字。
碑林丘密,蝉鸣蟋嘀,伴以时而闪现的磷火,分外的恐怖和诡异。
似是有鬼夜行,坟林中异响忽起:“叭及、叭及……吐噜噜噜噜噜……”
随即又听“啪”的一声,李承志一巴掌拍到了马脖子,低声斥道:“鬼叫什么,死人都得被你吓活……”
叭及声是马蹄踩入泥水中发出的响动,吐噜噜是马儿打了个响鼻。
一片坟地而已,李承志不至于害怕,他是担心惊动了人。
挖了这么大个坑,保不准皇帝一时领会不到他的暗示,狐疑之余,说不定已差人来找他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又不是高肇,头那么铁,什么锅都敢替皇帝背?当然是能躲则躲。
走近一些,已能看到中院阁楼的灯笼发出的光亮,侧耳细听,还能听到陶砖碰撞碎裂的“哗啦”声,以及工匠喝骂徒弟的动静。
工匠没停工,看来一切如旧……
想也应该会是这样:都已是子夜,宫门早已落锁,便是皇帝差了人,此时也早回去了。
元恪又不蠢,等他再想一夜,怎么也该反应过来了……
李承志暗喜,带着缰绳稍稍催了催马。“啪及啪及”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已离宅门不足五丈,李承志疑窦突起。
阁楼守夜的亲卫耳朵再背,也应该能听到响动了,但为何一不见有人喝问,二不见有人给自己开门?
有诈……
他头皮一麻,一靳马缰,准备打马就跑。但马头都还未调过来,突听“哐”的一声。
像是被人砸开的一般,两扇中门猛的被人拉开,只见门后影影绰绰,竟似藏着好多人。猛见一道光火亮起,被人挚在了手中。
定睛一看,不是高湛还有谁?
高湛脸色乌青,眼中似是要冒火:“李承志,知不知道爷爷差点将西市翻了个底朝天……”
还真跑去西市找了?
“啊?哈哈……”
李承志尴尬的一批,“西市太闹,我便去城南会馆坐了坐……”
城南会馆……洛水边的青楼?
高湛两只眼珠子直往外突:“你竟然敢召妓?就不怕父亲与大姐(高英)知道,打折你的腿?”
不动脑子?真要召了妓,还能这么晚回来?
李承志瞪了他一眼:“尝了尝凤月楼的羊汤粲饼(米线)而已……”
“挺逍遥啊?”高湛一声狞笑,一指李承志,“你给爷爷进来……”
……
高湛似是浑身都带着火气,但李承志一点都不怵,不紧不慢的泡着茶叶。
递过去了一杯,高湛刚一入口,“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汤药?”
简直是牛嚼牧丹,煮鹤焚琴!
“这是茶,清茶!”
李承志抿了一口,又问道:“陛下怎么说?”
一听这个就来火,高湛怒道:“下次再要我办这样的事,能不能先讲清楚?”
“怎么讲清楚?”李承志幽幽问道,“你能扛住数百朝臣的怒火?”
高湛猛的一愣。
出宫时,他又去见了皇后,大姐也是这般的说法:不怕你蠢,越蠢才越好,自然就什么都意识不到。好好的献你的冰,诸般首尾陛下自会想通。
也不怕你聪明,要真聪明,就能料到到此事干系不小,更知凭你高湛这样的凑十个绑一块也扛不下此事,肯定会装做不知道。
怕就怕你半蠢不蠢,半懂不懂,心焦之余跑去找叔父。到时叔父又该如何办?
若报予皇帝,叔父自然就成了献计之人,这差事九成还是会落到他头,等于又一次的将百官得罪了个遍。但若不报,就有欺君之嫌……
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高湛颓然一叹,又惊又疑的问道:“你真是第一次当官,怎懂得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