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枝檀口微张,杏目圆睁。
清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滚落,偏偏脸上却又带着笑,分明是喜极而泣。
夫妻近二十载,彼此间怎可能不了解?
李始贤这个讲故事的,仿佛比郭玉枝这个听故事的还要震惊?
他不可思议的问道:“夫人……你,竟然信了?”
“我为何不信?”
郭玉枝柳眉一竖,话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儿就该顶天立地,气吞万里……”
李始贤都惊呆了,直愣愣的盯着她:不会高兴的昏了头了吧,这样都信?
夫人平时里那般聪慧睿智,这换到儿子的头上,怎么连基本的道理都不讲了?
没救了……
郭玉枝满脸都是英气,眼中精光四溢,语气亢奋致极:“早就同你讲过,我儿生来就气概不凡,不论他做出何等壮举,我都绝不怀疑……”
李始贤牙疼般的呻吟了一声:“那近万雄兵,上千铁骑暂且不说,若是因缘际会,也并非不能做到。留实(郭存信)也更不必说,他是舅舅,岂有不帮趁外甥之理?
但那张敬之、杨舒之辈呢?哪个不是一代人杰,为何就能对承志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特别是那杨舒,又臭又硬,却偏偏恃身极正,让人又敬又怕。连他见了都得退避三舍。儿子又是如何让这等人物对他鼎力相助的?
越想越觉得惊奇?
“这有何难?”
郭玉枝竟是半点都不惊疑,“所有人都只当承志为了平乱,才散尽了巨万家财,又怎可能对他不心生敬意?先入为主之下,自然处处都合眼缘,处处看他都觉得顺眼……”
李始贤愣了愣。
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我只是担心,承志起兵时所用钱财的来路……”
郭玉枝俏脸一寒,粉面上猛的生出几丝煞气:“自是我李氏家财,便是皇帝来问,都是这般说法……”
李始贤郑重的点着头:“这是自然!”
……
夕阳西下,清风徐徐。
战场上尸横四野,一片狼籍。
火虽然早已熄灭,但不少的尸体上依然还冒着青烟或是热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的肉香味。
时不时,竟然还能听到一丝呻吟?
这分明是有人还没断气……
一路走来,李承志也算是久经风雨,见惯了生死,但看着眼前的惨相,还是忍不住的心里发寒,呕意一阵连着一阵。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战斗的时候,自己心硬的就像是一块铁石?
一道道冷酷的军令从自己口中发出,而后贯彻全军,变成一条条收割生命的指令,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人命倒在自己眼前,嘶嚎、惨叫、哀求的时候,自已的内心,竟不起丁点的波澜?
仿佛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只代表着一个个数字……
看他神情有异,李松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一句:“郎君?”
“无妨!”李承志摆了摆手,只是将捂着鼻子的帛巾又按紧了几分。
除了他与李松,还有胡保宗与李亮。
一主二副三位统帅,并步营、弓营、器甲营三营军主共兼一职的李亮,这俨然是白甲军的最高军事组织。
此时却都挤在一座逼仄的望楼里,对面一里外,便是叛军的大营。
但凡李文孝再生出些如白日那般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派几队炮兵强攻,说不定就能将白甲军的四位高层来个一锅端……
其余三个,全都满含敬佩的看着李承志。
他们也不知该说李承志是运气好,还是该说他倒霉。
四路大军,三面都已深入敌营腹心,但大都没怎么接战,便是听起来杀敌如最多的骑兵,也杀的不过是无半丝战力的乱民。
偏偏就是李承志这留守老巢的一路,谁都以为也就是做做样子,打打酱油,但到头来,却是他这一路从牵制到佯攻,最后直接演变成实战,打的好不激烈?
至于战比……
他们已经无力吐槽了。
好似战力再强的敌人到了李承志手里,都跟纸糊的一样?
看看眼前的战场就知道了……
那满山遍野的累累焦骨,总不会是假的吧?
可见敌人之疯狂,战况之惨烈。
但让他们无法忍受的是,李承志当初把兵带出营是什么样的,到最后带回来的时候,依旧是什么样的……
真敢这样说出去,绝对会被人以为是醉话,说不定还能笑掉几颗大牙。
但偏偏这就是事实……
最幽怨的胡保宗,用李承志的话说,他今天就打了个寂寞!
出去溜了一圈,别说接战,连敌人长什么样都没怎么看清楚,非战斗减员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