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书房!
胡海半靠在床榻上,定定的盯着眼前的两方玉璧。
只是一夜的时间,好像又老了好几岁,面容更加憔悴,身形更加佝偻。
双眼充满血丝,随着呼气声,胸腹间隐有风雷之声。
管事立在堂下,静静的等待着,许久后才听胡海一声长叹:“还真是会邀名买直啊?”
这两月以来,胡保宗多有书信送来,所以有关李承志的一切,胡海一清二楚。
虽然惊才绝艳,才情无双,但胡海一直以为,李承志本质上应该与李始贤没什么不同,性情也与这个时代世家子弟没太大区别。
同样自私,同样贪婪,便是这起兵平叛的目的,怕也不是他嘴上说的那么光明正大,冠冕堂皇。
但偏偏,他所做的一切,都好似符合这个时代士族所鼓吹的君子、仁者之风。别说保宗,竟连杨舒、张敬之之辈,都被其哄的团团转?
便如眼下,这等宝物说还就还,竟只是为了租些田地,安置无家可归的流民?
要说这是李承志的初衷,胡海是不大信的。
你连个官身都无,流民死不死,死多少,与你有多大的干系?
好好打你的仗,立你的功,岂不是更好,何必多惹事端?
官民、士庶之分有如天渊之别,口口声声叫嚷“心怀庶民”的官倒挺多,但真如杨舒这种愣头青一般干了的,又有几个?
不过分盘剥、苛刻也就罢了,还想优容?
真要被庶族贱民翻了天,哪里还有世家士族的活路?
看看杨舒兄弟的下场就知道了,真要干了,定然会被士族所不容。
李承志这般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所以胡海断定,他在邀名买直。
这也是最让胡海欣赏李承志的地方:太会来事了!
家中子弟但凡有一个有李承志一半的心机,他又何必在棺材板都已盖到脖子里的年龄,痛下杀手清理门户?
好在保宗与他私交甚笃,但愿能跟着学到几分。
你想邀名,那我就成全你,想来你也不会让保宗吃亏……
想到这里,胡海又怅然一叹,推了推面前的一口木箱:“送出去,交给保宗,就说我说的,内中一切,由他看着处置……”
“太公?”管事一声惊呼,吓的冷汗直流。
那口箱子里,不但有胡家全部的身家,还有刺史胡始昌托付给胡海代为料理的田产。
万了胡保宗脑子一热,或是被李承志一顿蛊惑,全部骗走怎么办?
胡海一声冷笑,只是摆了摆手:“去办吧?”
杞人忧天!
保宗难道是蠢货白痴,岂会被人三言两语便蛊惑着散尽家财?
再说老夫眼还没瞎,李承志真要这般短视,又怎会值得我在他身上下重注?
看管事呆立不动,胡海一声冷喝:“还不去?”
管事哆哆嗦嗦的抱着箱子,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
……
管事双目含泪,“咚”的一声将箱子放在胡保宗面前,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郎君,太公言,内中一切,由你自行处置……仆还望,还望郎君慎重……”
说罢又重重的三个头磕了下去,起身后,便关闭了府门,将李承志与胡保宗晾在了外面。
这么正式?
李承志分外好奇,捅了捅胡保宗:“里面有什么?”
胡保宗只是摇摇头,嘴唇哆哆嗦嗦,像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喘了好几口气,他才定住心神,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箱子。
全是帛纸……不,地契!
李承志瞅了第一眼,便瞳孔一缩:南至榆树河,北至官道……露地一千二百二十六亩,田庄三院……
军营便驻扎在这个范围内,李承志原以为那是官田。
更关键的是,一张契书便是上千亩,这箱子里不得有上百张?
他惊声问道:“里面全都是,有没有十万亩?”
胡保宗默然的点了点头。
我了个去……
别说胡保宗,他都想跟着抖两下。
这可是十数万亩地,整个泾阳才有多少?
胡保宗解释道:“不只是我家的,还有族叔祖托付代为料理的……”
我管是谁的?
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胡海说:任由胡保宗处置。
岂不等于在说:你想给谁种就给谁种,但有了好处,不能忘了保宗?
十亩养一户,这也能安置上万户了。
再算成粮,一年至少也是二三十万石的收入,能养活多少人?
刘慧汪麾下的乱民才有多少人?
二十万顶天了……
再加上崆峒山下的那十万亩僧田,便是二十万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