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太后娘娘怔忡地坐在佛堂里:“论看人的眼光,哀家不如先帝。”
当年的威宁侯与长兴侯同气连枝,皆是掌了兵权的武将,也是如日中天,连太后娘娘也要避其锋芒。
“幽王”被宣诏回京。
太后娘娘原是打算,亲自出面保下“幽王”,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后娘娘却只等到了,“幽王府”和“幽王”的噩耗。
之后周厉王“畏罪自杀”,几乎成了既定的事实,也彻底寒了太后娘娘的心。
太后娘娘仿佛梦呓一般:“行儿,是哀家打小就瞧到大的,在皇权上,哀家虽有私心,但哀家一直视行为如亲子,”说到后面,她连声音也沙哑了,眼角也沁了一丝泪光:“若早知道,行儿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哀家当年……”
后面的话,已经是几不可闻了。
可沈姑姑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了几十年,怎么会不明白呢?
太后娘娘早就后悔了。
屋里沉默了一阵,尔后太后娘娘悠悠一叹:“这几日,哀家时常想起惠妃,”她唇边又露了一丝笑意:“桃花是飘零之物,宫里不行种桃花,恐不吉利,可惠妃是农家女,不讲究这些,便在承乾宫种了一院子的桃花,有妃子向皇上告状,皇上也觉不妥,就问惠妃。”
沈姑姑也想到了这桩事。
先帝待惠妃十分爱重,甚至下旨,让惠妃住进了承乾宫,那是离皇上所居的乾极宫,最近的一座宫殿。
“哀家还记得,惠妃说,桃花是好物,春来赏花、酿酒、做吃食,还能做脂胭水粉,夏吃桃,秋收胶,冬吃桃花酒,民间没有不吉利的说法。”
身为官家贵女,她打小就养在深闺里头,年岁稍大一些,就指给了还是皇子的当今皇上。
之后,宫里就送来了教养嬷嬷,不光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还会盯着她的言行举止,调教宫规礼数。
惠妃的一举一动,对于她来说,都充满了新奇,便忍不住接触多了:“有一年,桃花开了满院,惠妃用头一年收的桃花,做了桃花点心,熬了桃花胶,我与惠妃一同坐在桃花树下,一边饮着头一年酿的桃花酿,一边吃着桃花做的吃食,惠妃还说,等来年桃花开了,她用桃花做一些脂胭水粉,送与我……”
她这一生,在家时斗庶妹、姨娘,到了宫里斗妃嫔,没一天安生日子。
那是她这一生,从未有过的畅快。
“只可惜,惠妃病故之后,先帝命人仔细照料承乾宫里的一院桃树,可大约是万物皆有灵性,物伤主亡,那一院桃花,不管怎么精心,长得也不如从前好了,花开得也一年不如一年,最后先帝命人将桃花铲了,哀家再也没有见过桃花盛开时,那桃之夭夭,灿若粉霞的画面。”
从前她不明白这是为何,后来她才懂了。
花的主人逝去,宫人们表面上再怎么精心,也难抵“却道人心易变”,又如何抵得上惠妃真心喜爱,精心饲弄呢?
屋里渐渐没声了。
沈姑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小声地唤:“太后娘娘……”
过了半晌!
“起身吧,”太后娘娘又咳了几声:“不是要喂哀家喝梨膏水吗?难为她一直想着哀家,孝敬东西一直往宫里递,这花了心思做的东西,总归是不一般,用着用着,也就习惯了,再用旁的东相王,就显露出差别来。”
沈姑姑低着头,打袖里头取了帕子,按了按眼角的眼泪,重新端起了梨膏水,小心翼翼地服侍太后娘娘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梨膏水,真的有效果,太后娘娘服用之后,咳嗽渐渐止住了,脸色也好了一些:“你觉得韶懿郡主如何?”
沈姑姑愣了一下,连忙道:“奴婢不敢妄言。”
太后娘娘睨了她一眼:“少给哀家打马虎眼,当哀家不知道,你心里喜欢着呢,待她比可待其他贵女要亲厚。”
沈姑姑心中忐忑,连忙解释:“许姑姑在宫里时,与奴婢关系亲厚,到底是许姑姑亲自教养的,奴婢……”
“行了,”太后娘娘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也别解释,哀家也只闲话几句,韶懿郡主心如璃琉,不光你喜欢,哀家也喜欢。”
韶懿郡主如惠妃一般,皆是世间少有至真至性的女子。
每回想到了韶懿郡主,她难免就会想到惠妃。
“也是太后娘娘您,有眼识得金镶玉。”沈姑娘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仍然觉得,太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提了这话。
上位者的心思,远没有表现的那样简单,哪怕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是大有深意。
太后娘娘笑了笑,转了话题:“去把朱公公请过来,你亲自去,不要让任何人察觉。”
沈姑姑心下一惊,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了。
过了许久!
太后娘娘靠在书案旁假寐,朱公公一进屋,她就睁了眼睛,朱公公连忙跪地,向太后娘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