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先生没看棋盘,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年,老夫为你相面,话未说尽,你生来带煞,乃天煞孤星降世,生不享六亲,死不得善终,正是这份天煞,坏了你的伏犀之势,形成了龙困浅滩遭虾戏的命格,是真龙有损,天命修罗。”
周令怀挑眉,不语。
闲云先生继续道:“修罗含火,此火名为怒火,其怒天下皆败亡;修罗有手,手托日月,其手能覆日月之光,颠倒阴阳;修罗有足,足立于海,镇于四海,令四海归心;修罗有其身,身越须弥山,其形巨大,定九州乾坤。”
周令怀一手支额,见小姑娘提着一个食盒,缓缓而来,路过墙根时,笑容欢快地上前,挑了开得最鲜艳的蔷薇,折在手里。
小姑娘总嫌弃青蕖院清冷了一些,喜欢折了艳丽的花捧,为他屋里插瓶。
闲云先生也注意到他的异样,却混不在意,话锋一转:“但,修罗有恶,不信正法,带有嗔恨之心,执著争斗之意志,有福无德,终非真正的善类。”
“先生此言差矣,”闲云先生话音方落,便听到清脆的声音入耳,鲜妍娇俏的姑娘,捧了一株艳丽的蔷薇徐徐而来:“佛门里有【三世怨】之说,修罗第一世修福,第二世福满享福,第三世福消堕恶,由此可见,修罗也要修五戒十善,也要讲轮回纲常,”说到这儿,她微微一笑:“佛家修来世,按先生所言,修罗有恶,也不过是前世因,今生果,所谓的恶,也不过是前之因,今之果,所谓善恶,也不过是天理昭左,因果其右。”
她从不觉得表哥恶。
纵然知道,表哥兴许正如闲云先生所说,其火焚世间皆亡,其手覆日月无光,其足搅四海翻腾,其身覆九州山河。
闲云先生享天下盛名,受世人景仰,除了当年与殷怀玺一晤,叫他驳了颜面外,此生所到之处,无不受人尊崇。
倒是没想到,今日竟又被一个半大的姑娘给驳了去。
他轻抚着长须,倏然一笑:“哈哈,有趣有趣。”
有趣的不是她的话,而是她这个人。
虞幼窈跪坐在软垫上,将圆肚细颈的青花瓶中的兰草,换成了蔷薇,红艳艳的蔷薇,插于瓶中绮丽鲜艳。
周令怀倏然抽出了这支蔷薇,鼻间轻嗅。
闲云先生倏然一怔,便想了一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他忍不住侧头瞧了这位鲜妍明亮的虞家大姑娘。
就见她从食盒里,端了一盘八珍糕,搁到小几上,偏头去看表哥:“刚刚才做好的八珍糕,人参换成了白参,表哥多食一些,也是无妨,”说完了,又执了茶壶,为表哥斟茶,茶满八分,便停下:“我就不打扰表哥与先生叙话,有什么事就打发长安告之我一声。”
周令怀唇畔吮了一丝笑:“好。”
闲云先生无语了。
明明他来者是客,可这小姑娘添茶,竟只添了一杯,也忒无礼了。
直到虞幼窈走远了,周令怀才收回了目光。
闲云先生自己执了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你这位表妹,倒是有趣,我也没说什么,倒叫她记恨上了。”说到这儿,他拿了一块八珍糕,成功收获了眼前之人,淡淡地一瞥,他浑然不在意,品了品八珍糕,意味深长道:“这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总是格外地好。”
周令怀淡声道:“我想要幽州三十万兵马。”
这兵马于他唾手可得,但该怎么得,闲云先生便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闲云先生一边品着八珍糕,一边道:“你想要名正言顺执掌幽州,这样很难。”
周令怀见他又拿了一块八珍糕,便将盘子拿到自己面前:“对旁人来说很难,但对你来说,很简单。”
闲云先生不解其意,皇帝待他虽然礼遇,但想要让皇帝,将幽州三十万兵马,交到殷怀玺手中,他自问没这个能力。
周令怀淡声道:“待时机成熟,我会自请镇守幽州,届时皇帝会诏你进宫,问你意见,你只需要知道,怎么回答对我最有利。”
闲云先生大吃一惊:“老夫一向不理朝政,事关江山社稷,皇上怎么会询问我?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算计?”
周令怀并不否认:“先生没有拒绝的余地,长兴侯罪犯滔天,十族之内,皆无活口,那么幽州又有何人可守,何人能守,何人敢守?这不也是先生特地登门寻我的原因吗?先生心系社稷,心在天下,甘心为我手中棋,不也是想以此为条件,护幽州一方安定吗?”
闲云先生沉默良久,半晌才道:“我知道,幽州只有你能守,也只有你敢守,好,我答应你。”
周令怀颔首:“先生果然识时务。”
闲云先生沉默了良久,这才道:“方才我说的是,你三年前的面相,原是有福无德,有一句话叫德不配位,所谓有福无德,终是杀孽不止,永堕修罗,”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你可知,